眼睁睁看着兄长带着青楼女子进了驿站，武明空毫无办法，只得闷闷的跟着姐姐回到暂住的院子中。
草地上的众人聊着结拜的琐事，李睿没理会武家兄弟之事，此乃常态，在古时算是风雅之举。
驿站中，杨氏皱眉听着儿女儿的举报，心中无奈，说道：“由着他们去吧，这两年，他们兄弟什么时候把娘放在心上了？没的自讨没趣。”
听着隔壁传来的丝竹之音，武明空嘟着小嘴，默默地点了点头。
武顺满不在乎的说道：“阿娘，兄长又要闹个没完没了，咱们去洗温泉吧？”
“也好。”这赶路风尘仆仆的，杨氏自是赞同，当下带着身边的侍女，取出更换的衣物，拉着女儿就要出去。
“阿娘，你们先去吧，儿一会儿就来。”武明空挣脱母亲温暖的手，指着自己的房间，说道：“我想换件衣衫。”
“你这孩子，沐浴完后再换也不迟呀，算了，换好后就马上寻我们去。”杨氏此刻的心思都在两岁大的小女儿身上，当下嘱咐一句，带着女眷一同而去。
武明空静静的站在院子中央，看着收拾房间的妇人婆子，眼珠一转，悄悄的从侧门走入隔壁兄长的院子中。
小池流水，古树参天，小姑娘踮手踮脚的躲在一块假山之后，探头朝院子里偷看。
就见茶蘼架下，武氏兄弟搂着两个俊俏女子，正在饮酒调笑，不远处坐着四位乐娘，手拿琵琶，笛子等乐器，正在弹奏时下流行的小曲。
一位徐娘半老的美妇人，站在席间插话逗乐，看来是青楼里的管事，武明空即使年纪不大，但平日耳濡目染，早就对于青楼楚馆中的门道所知甚多。
恨恨的瞪着吃酒玩乐中的两位兄长，武明空侧耳倾听，想要记住里面的一些谈话，等回到父亲身边，好把这些日子看到的，听到的，全都一股脑的揭发出来。
“翠儿，快亲口喂你郎君吃酒。”中年美妇笑容放荡，轻轻一拍摸在自己后腰上的手，媚眼如丝。
武元庆哈哈一笑，收回自己的禄山之爪，瞅着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一时有些心痒难搔。
“郎君，还请饮了奴家这一杯酒。”怀中名叫翠儿的女子，立时不依的扭动身躯。
随口喝掉美人亲手送上的水酒，这武元庆却好似对她不屑一顾，那眼神全都集中在美妇人身上。
对面的弟弟武元爽心中暗笑，他自然知道兄长的嗜好，对于上了年纪的妇人最感兴趣。
这方面的喜好正好与兄长相反，武元爽喜好美貌年幼的处子，而县里的青楼地处偏远，最好的头牌都已经年过二十，看上去年老色衰的，自然都不大满意。
眼看着兄长和风骚入骨的美妇眉来眼去，武元爽无趣之余，目光朝着弹奏乐曲的几个女子看去，忽然一怔，指着其中一人问道：“她是谁？”
美妇人一愣，转身顺着指引的方向一瞧，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强笑道：“她呀，名字叫做小玉，是家中养着的乐娘。”
不理睬死死贴着自己的美娇娘，武元爽笑道：“这里面，唯有她的姿色符合本公子心意，唤她过来，对了，还是清官吧？”
“这。”美妇有些犹豫，赶巧此刻一曲完毕，大声吩咐道：“你们暂且下去休息片刻，换过衣衫，给两位郎君起舞。”
“是。”四位乐娘抱着乐器站起，盈盈施了一礼，朝着一间厢房走去。
武元爽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斜瞅着神色不自然的美妇人，冷道：“怎么？莫非我没资格召她上前伺候？”
赶紧堆上笑脸，美妇人原本还打算朝武元庆求助，没想到这少年一扫刚才的亲热，径自搂着怀中的翠儿说笑。
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妇人迎来送往的营生做得多了，知道这少年人火气旺，脾气最是不好，尤其是这一等一的官宦子弟，稍有不如意，往往就会顷刻间翻脸不认人。
可那小玉不是别人，而是白天化的心上人，平日从不接客，本身也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就算念在白天化的情面上，也断不能任由她被人欺负，心中有些懊悔，这几日客人不多，好不容易遇到有钱的公子哥，大妈妈吩咐小玉随行，当时忙中出错，却忘了她的姿色，最是能招蜂引蝶的。
期期艾艾的上前，双手端起一杯水酒，美妇哀求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小玉早已有了意中人，这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您就高抬贵手，玉成他们这对有情人吧。”
“混账！”
武元爽挥手打翻妇人手中的酒杯，唬的怀中女子急忙躲到一边，就见这少年冷笑道：“一个乐户还奢谈什么情意？怎么，她那情人就不是下三滥的出身了？干的就是这营生，还谈什么贞洁烈女？你这妈妈莫不是欺我年少？不懂这里面的行规怎地？告诉你，公子我十岁就是院子里的常客，乐户的妻女哪个不是卖笑养家？看来，你是想趁机要价吧？”
“哈哈，美人是把咱们当成了不懂规矩的毛青子了。”
武元庆笑着接过话茬，笑吟吟的说道：“成，白银二十两，今晚连同你在内，都给我留下来侍寝。”
妇人心中焦急，已然清楚今夜恐怕是回不去了，这乐户不接客，确实是天大的笑话，原以为国公家的公子，会是知情达理之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风月场上的常客，脂粉堆里的煞星。
“郎君，您吩咐奴家侍寝，奴家这心里呀，自然是心花怒放，求之不得呢。可是那小玉性子刚烈，他意中人又是县里有名的好汉，三山五岳的朋友极多，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主，您就听奴家的一句劝，就算了吧。”
看着一脸为难的美妇人，武元爽不屑的道：“什么好汉，是那起子低贱的泼皮无赖吧？就凭这些货色，还敢过来寻仇怎地？你马上去转告那小玉，今晚好生伺候我，明日拿着银子走人，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一纸书信，把她买回家去，让她们有情人从此天涯两隔。”
“哎呀，那可万万不可。”
妇人吓得大惊失色，她自是深信武元爽所言非虚，达官贵人要买一个贱籍出身的女人，不过就跟买一只猪羊差不了多少。而花子庆等人要做的，是要使小玉彻底从良，这改换身份户籍，其中难度不亚于天壤之别。
任凭妇人好话说尽，这兄弟俩就是摇头，眼看天色还早，心中也不着急，反而尽情逗的美妇人汗流浃背，轻薄的衣衫都给浸湿，露出里面美妙的娇躯来，趁机大饱眼福。
远处那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四位乐娘听到这边的对话，哪还敢出来献舞。
屋子中，两位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的乐娘，趴在窗户上偷听外面的动静，一位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女，围着二九芳华的小玉团团乱转。
要是此时有不知情的人闯入，还会以为那急的跳脚的少女是当事人，而那不动如山的姑娘，反而是旁观者呢。
“哎呀，阿姐你快想想办法啊！都是那翠儿暗中作怪，指使几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唤咱们姐妹过来献艺，原来分明是她不安好心。”
少女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原本她们姐妹俩从不出门，一直都有白天化私下里照拂，可如今随着白天化消失无踪，就有平日嫉妒姐妹俩的人，暗中授意迎客的伙计传她们出来，外面的美妇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头牌，这人事上的事，还轮不到她说话。
静静的跪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这小玉果然长得如花似玉，尤其是身上流露出的气度，给人以清冷的感觉，就好像冬日里的一株腊梅，孤芳傲雪，遗世独立。
幽幽一声叹息，小玉轻声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与其饱受煎熬，还不如作践自己，左右不过是个妓女罢了。”
“阿姐。”
险些吓得魂飞魄散，深知这位姐姐刚烈性情，绝对会玉石俱焚，少女急急忙忙跪在小玉身边，急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哀叫道：“万万不可，你这是打算轻生，要是白大哥知道了，他又岂能独活下去？”
小玉的脸上露出一丝哀色，抬手轻轻抚摸少女光滑细嫩的脸颊，柔声道：“躲不过了，与其受辱，姐姐以死明志，想必白郎定会体会出我的深意，将来一定会把你赎出去的，等跳出这个火坑，你就嫁给他为妾，代替我照顾好他，好吗？”
“不，我不要。”两行泪水流出，少女痛哭的倒在小玉怀中，嘶声裂肺的喊道：“都怨我，要不是阿姐舍不得我，早就跟白大哥远走高飞了，都怨我。”
“傻丫头，是姐姐心气高，总是难为他，唉，事到如今才知道，倒是我错了，真的错了。”
小玉缓缓阖上美眸，心如刀绞，要不是她一直梦想有朝一日，能够风风光光的嫁给白天化，同时又舍不得自己的表妹，今日这抱恨终身的憾事，哪里会遇上？
突然一位乐娘回头说道：“刚才过来时，我看见此处乃是一驿站，附近人烟稀少，你们姐妹换上男人的衣衫，赶紧逃走吧。”
“什么。”小玉娇躯一颤，如梦方醒的急道：“快去打探一下，这里是否就是黄石岗的驿站？你白大哥就在此处，那花二郎，黄伯修，卜猴等好友，也同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