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你醒了……”

钟离刚从入定中睁开眼，还没来得及体验功力境界带给他的力量，就听到一个有气无力，似乎是奄奄一息的病人发出来的声音。

“你别说话……我替你稳定聚灵阵，然后守了一天半，累了，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拿着飞剑，去城西的森林峡谷实战去，不能白白浪费，等我醒了再教你罡气符……”最后声音最后弱到几乎没有。炎卫已经沉睡了。

“好吧。”钟离无奈道。有些焦急，无能为力。但心中有一根弦却被拨动了。

自从两年前，离开父母，独自为生以来，还没有人这么关心照顾过他。元清也只是关系亲近而已，老孙头，是钟离关心他这个孤寡老人。

“睡吧睡吧，等你醒来，我就长大了……从此以后，安心修炼，不在贪财……”

要是炎卫知道自己的关心得到的是这种结果，一定会激动异常，死死攥住钟离的手（如果这个财迷有手的话）泣不成声：“哥，哥，我知道您威武霸气，您就健忘一回，把我关心你的事忘了吧……钱啊，呜呜……”

知道炎卫沉睡了过去，钟离再次入定，不是修炼，而是体味一下功力境界带给他的力量。

这次钟离似乎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是一条河流，在脑海中川流不息，意识的中央，是一片汪洋大海。

虽然这片大海只能感觉到，不能看到，但钟离已经确定，这，就是自己的“识海”，他十六年的记忆和情感，都一股脑地汇集在这里，杂乱无章。

钟离尝试着把精神浸入“识海”，无数画面铺面而来，纷乱异常，都是过往时刻眼睛看到，耳朵听到，鼻子修道，身体触到的事情，还有或欣喜，或愤怒，或暴躁的情绪，钟离不得不赞叹人身体的伟大。

“要不是修炼，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体里有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钟离暗付。

除了感觉到了“识海”，钟离感觉自身的力量强大了许多，一只手，一瞬间，捏死一匹马，不成问题。现在只是缺少实战了。

“对，按说我修炼这么快，怎么着也该遇见心魔的……什么情况？”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钟离也乐得如此，最好心魔神马统统理他远点，最讨厌了……

他还不知道其实是他修炼出破障眼的缘故。破障眼对修炼的辅助作用，就在于此了，尤其到了修炼体外神通，每一个境界要求有相应的心境，有破障眼，就可以忽视这个问题……自动地过滤一切外物，这双眼睛，就是一双仙器，还是拾取绑定……

抛开修炼上的事情，钟离想家了。

离家两年，游子的眼眶湿润。那年，家里太穷了，养不起他这个大个儿子。有次看到父母半夜丑时起来偷偷出去砍柴换钱，钟离就决定了离开。他还有个妹妹。他知道，如果他还继续留下去，父母病倒的那一天，就是他们全家饿死的时候。

“现在，我有钱了……”钟离恍然地抚摸着挂在腰间的储物袋，把所有材料装了进去，拭干了眼角的泪，推门出去。

“炎前辈……”

方紫儿竟然一直坐在钟离门外台阶上。开门相见，钟离眼角的泪水还未拭尽，看到方紫儿惊异地望着自己，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你呆在这？”说话有些结巴。

“小女子觉得……”方紫儿支吾着，脸色微红，带有几分慌乱，“前辈给的东西过于珍贵，就来归还给前辈……”

“不碍，这点东西对我不算什么，你拿去用吧，”钟离哈哈道，“再说，我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去不成？岂不是被人笑话！”

方紫儿嗫嚅：“可是、可是真得是太珍贵了。”

“呃，”钟离脸色佯作阴沉，“莫非你还看不上？”

方紫儿大惊失色：“怎么敢！”“那就拿着吧，该是你的。”钟离摆了摆手，也不再理会方紫儿，径直往门外走去。

炎卫昏迷前说让他拿着飞剑，去实战。可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不是对修炼不热衷，从知道方府曾想要杀害自己，钟离就一直渴望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日后自己的家人。

可现在，心绪很乱。异常凌乱。

几天以前，他只是一介普通人，顶着民间相传的“无泊城第一巧匠”的荣誉，每天接受不同要求的雕刻任务，不高兴的时候歇业几天，在家里和元清聊天打屁，不亦乐乎。

就这样晃悠着日子，晃悠着，晃悠着，忽然，就变成了修士。

郁闷？倒不是郁闷，就是有些放不下。

一念只差，注定与曾经隔开，与熟悉的生活隔开，看得见摸不着。

轻抚遗蜕，往事漫不经心地凋落，恍然之中，过往的一切都凋落成满地的落红。

不知不觉，钟离走到一家酒楼旁边，清醒了过来，拍了拍口袋，幸好钱带够了，迈步走进。

酒楼门口挂着一副大匾额，篆书，永水。

“客观，您要些什么？”

“酒。”钟离直截了当。

“好，您稍等。”

不一会儿，一坛酒摆在钟离面前。

“呵，兄弟，一个人喝酒解闷呢？”

钟离转头看去，络腮胡子，面貌初看很普通，再看……额，狰狞，惊悚。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看到这种人，钟离心情莫名畅快。

揭开酒盖，深深看了来者一眼，咧开嘴笑了起来。

“谁说我郁闷了？”

来者哈哈大笑：“想来我是猜错了，自罚三杯。”然后诡异地抱起钟离的酒坛，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不由赞叹，豪爽！大方！

“你丫不是说三杯么，三十杯了吧……还不停！钱你给啊！”钟离看着逐渐变空的酒坛，腹诽道。

钟离郁闷地看着大汉把自己的酒喝了个底朝天，而自己连味道都没尝上，欲哭无泪。

“哈哈，我叫程勃。”大汉满脸通红，但神志显然清醒，眼神依旧炯炯有神。

“钟离。”钟离站了起来，作揖，这时候也不顾泄露了身份，直接把真实名字道了出来。

“哈哈，今儿个就当是认识了，日后还会再见的。兄弟我有事先行一步了。”大汉冲着钟离摆了摆手：“还有，希望下次相见，不要顶着易容后的脸了。”

目送着叫程勃的大汉走出酒楼，钟离脑海中忽然响起一句话，让他再次一惊，随即想起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灵觉期！”钟离瞪大了眼睛。

……

“程老大，干嘛跟一个还没通窍的家伙这么热情？”

程勃出酒楼门走了几十米，身边一个文弱青年模样的人问道。

青年一袭黑衣，腰间别着一把黑色扇子，眉宇间透露出狡黠的味道，让人不是很受用。

“没通窍有如何，你当年不也是从这里走过来的么？”程勃深深看了一眼青年，又抬头看了一下楼上，喃喃道，“后生可畏啊……我们的对手，会是他么？”

“不要磨蹭了，赶快找到马前辈要紧！应该就在附近。”

看到程勃离开，钟离又叫了一坛酒，抱着就喝了起来。

“叫你们不交钱，叫你们不交钱……我喝，喝穷你们……”某人无良地想着，把酒钱设想成程勃结账，喝了个痛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