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怎么了？”

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一男一女静静地坐在上头。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起来，落日尚且留下一丝余光在天边闪烁，红霞片片。女的靠在男的肩膀上，看着眼睛并没有看向天边，而是瞄向不远的缘都城。她曾长大的地方，也是一直深爱着的一片土地。

云舞殿破碎的声音传了老远，她也能够听得清楚。然后是心破碎的声音，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而破碎。

“不知道呢。是不是云舞殿……”萧雾话说到一半忽然硬生生吞了回去。他知道身边的这位身份如何。虽然这几天有些神经质，健忘症，但他还是小心翼翼，不愿碰到这个女人的伤口。

他感觉有些爱上这个女人了。

“云舞殿被打碎了是吗？”缘晕喃喃说道，“娘亲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以前我偷家里的东西，她只是稍微惩罚我一下，我背着她使唤下人，她只是让我公开道歉……可是，现在，她还会原谅我吗……”

声音越往后越低沉，最后几乎不可能听到。但萧雾还是一字不落听了下来，心里一酸，抚了抚缘晕的长发。他记得这个星球的规矩，男性舞者碰触女性舞者头发的时候，代表他喜欢她。

“没关系，哪怕你的母亲不原谅你，哪怕整个世界都不原谅你……我会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遭到整个世界的遗弃。”

师父，你说的，等我以后找到哪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就一定要不惜付出一切的……你当初不也是这么做了？

萧雾搂紧缘晕，像是搂紧自己整个世界。这世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弹指瞬间产生，然后注定羁绊一世。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

“师父，咱们这是去哪？”

顶着由于行进速度过快而不得不遭遇到的狂风，缘彤儿觉得嘴巴都有些张不开。但过了一会，感觉并不影响自己呼吸，随即大声对着师父问道。云舞殿破碎的霎那，她凌乱了。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被人抢走，砸碎，却无能为力一般。

算了，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一个隐舞者，本来，就不应该接受偌大的云舞殿的统治的吧。缘彤儿心里有些难受。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对自己生长的地方消失不见的悲哀。还有对父母命运不知的着急。

“安全的地方！”缘燃简洁地回答道，语速很慢，飞了好一阵才吐出一个词，“找个地方，躲一阵子，等那些人退去了，咱们再回来。”

“那师兄妹他们……和我的父母呢？”缘彤儿问道。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感觉自己就这样离去，有些不妥。

“他们，没事的！”缘燃说道，“那些人主要针对的是你，不是别的人。咱们只要能逃出去，他们自然会放弃的。”

“嗯。”缘彤儿想了一会，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咱们现在去镜都……找苍烬。而且，你本来就应该姓镜……”缘燃说道，话音飘散在风中，传到缘彤儿耳朵里。缘彤儿心底一颤，复杂起来。

“跑！还跑！”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张大手，一巴掌打在缘燃身上，然后想要把她们两人抓走。

“快走！”缘燃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接近，连忙把缘彤儿使劲扔了出去，“别管我！往水都跑！”

“水都？”缘彤儿疑惑了一下，立刻会意。知道自己不可能救得了师父，连忙拼命地朝前边跑去。按她的实力，不必自己的师父差，速度上甚至还要快几分。

“停住啊！我会回来的。”缘彤儿往后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已经被震得昏迷了。那张大手，是由三个云舞者联合起来凝聚出来的。钟离闭关的地方就在附近，可她此时看也不敢看。

保险起见，她飞了下去。下边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方便隐藏住身形。

等甩了追兵，再一路上好好打探镜都在哪。

……

在地底修炼的钟离不知道怎么，忽然感觉到头上好几股凌乱的气息。但这些并没有使他睁开双眼，体内流转不停的气息也只是稍微停滞了不到一息时间。

“缘都出状况了？”钟离暗暗猜测，“是因为这幅画？”

这幅画已经进入钟离的识海中。他也不知道这幅画是怎么进来的。

这时候，他更加能够清晰地体会到画里边传来的气息。这是他前世所熟悉的。他前世经常光临的一片土地，散发出的，就是这种气息。他最喜欢的一块玉石，就是在这种滋润中修复起来的。

“果然，这幅画没有骗我。”钟离心中微叹。“但现在，它的转世在哪呢？我该不该去寻找？”

“随缘吧，不要想这么多。”炎卫这时候在一旁说道。金色的珠子正按着一定的规律释放出若有若无的光芒。说是若有若无，却不偏不倚正好笼罩了整个识海。整片识海便散发出静谧的气息，很是安详。种子和翡翠正悠然自得地在识海中徜徉，**地游来游去。

“嗯，随缘。”钟离笑道，“这不是佛教的教义吗？我记得仙界和佛界的关系可不是太好。”

“用在哪都是一样，”炎卫晃了晃身上的光芒表示不满，“只要是修道之人，有一颗随缘的心，总是不会错的。如果事事都要过分努力去争的话，那不但时间不够，精力也不够。你看小仙和小翠他们俩。”

“嗯。”钟离应了一声，在识海中继续入定。身体中的灵气早已经到了一个饱和点，但至今没有凝结成固体的意思。这让他不由得着急。

“没办法，从灵觉期突破到金丹期，需要自己悟的。就算不悟，随着时间推进，总能够突破的。你就这样入定下去，过了七八年，也能突破到金丹期……”

“到底不如自己悟快一些。”钟离摇了摇头。可惜要说悟，他是一点也没辙。

别人修真，一修就是几十年，几百年。他至今接触修真界不过八年而已。区区八年的感悟，根本不够用。

至于前世。他也只得到了前世的记忆，前世的感悟，却没有继承过来。或者说，等他回忆起前世的时候，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太多情感。这也算是公平。否则如果他瞬间继承到前世的心境，现在的修为早就猛涨了。

“对，钟离，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使用挪移的时候，识海中会出现一个‘瞬’字？后来使用别的法决，识海中都有对应的字出现？”炎卫感兴趣道。这些情况，饶是他看过很多前人的经验，追随过很多金丹期以上的高手，也未曾听说过。他很早以前就对这种情况很感兴趣。可惜自己不是人形，无法亲自感受到这一切，再怎么想也是白搭，只好作罢。

“额，这个真没考虑过。”钟离支吾了一下。“我前世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要说这还真是一个问题。难道是我的血脉导致的？”

“可能吧……”炎卫思索起来。但关于钟离到底继承了谁的血脉，他还是没有说。

“难道我这具身体的祖先，是上古大神？”钟离猜测道。他上辈子，也只是一个比较厉害的仙人而已。真正的高手，都隐藏在暗地里修炼。每次感应到仙界有人飞升到神界，钟离都有些心痒痒。奈何一堆门派里的事物压下来，他根本没有办法抽身离去，寻找自己的大道。

“或许，我能够转世，还是上天的恩赐？”钟离有时候这样想。“命运这东西，或许真的存在吧。”

“……不知道传说中的神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曾经和另外几个仙界的高手并称过五大最近接神的人。可是，他对神界，一点了解也没有。现在亿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另外四位生活得可好。如果他们还没有飞升的话……现在估计也在轮回之中了。

没有谁能真正跳脱生命。哪怕是高等级的仙人，寿命还是要受到一定的限制。顶多，比较长而已。钟离曾经就活了一亿年左右。就这，在仙界中，也不是活得最久的。不过即使如此，他最终还是非正常死亡，不是“寿终正寝”。

身体内的液体灵气，已经越积越多了。总觉得离固化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始终不想固化。钟离上辈子并没有经历过从普通人到仙人的修炼，这些阶段他没有接触过。这时候脑海中还是一懵，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只能等了？等它什么自己想固化，才能固化了吧。”钟离想道。忽然在脑海中爆出一个“凝”字。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身体内的一部分灵气仿佛立刻受到感召般，使劲地压缩，压缩。最终，变成了米粒大小的固体，散发出犹如实质的光芒。虽然不及炎卫的亮度大，还是照亮了钟离的部分经脉。

液态灵气固化，竟然如此简单？

钟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对识海上空的字，兴趣更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