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迷泽深处的某一处小岛，秦峰方才把小墨跟姬修从一气袋中拉出来。姬修面如金纸，看起来好像是伤得更重了。秦峰环顾四周，长吁一口气：“姬兄，你赶紧在次疗伤吧，这迷泽之中很难找到路，我们可以躲上几天。”
姬修在原地调息了许久，方才可以开口说话：“秦兄，今日多亏了你。姬修在此谢过。”
秦峰既然已经出手救了人，干脆就摆出一副行侠仗义的神气来：“姬兄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事一桩，倒是你的伤？”姬修苦笑一声，道：“不碍事，只不过是精气大量损耗，调息几日就会没事的。”
回头看看小墨，却只见它趴在地上，双眼懒洋洋地闭着，似乎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秦峰走上前去，道：“小孕妇，你不用着急，用不了几日，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来，保证你的修为可以更进一步。”
“那得多久？”
秦峰看小墨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大笑道：“下次在遇到的时候。”小墨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便即倒在一边呼呼大睡起来。秦峰方才那一战也消耗了不少的精气，当即也坐下来调息恢复。
不过，他最近每次施展衍化诀之中，总会想着去试试守成之术。立竿见影的守成之术对于他的充满了诱惑，他总想着，修炼守成之术后，修为会再一次暴涨数倍，到时候别说是白拓左左了，就算是传说中的十尊，也未必就能胜他。可梦想照见显示，他就会无比郁闷地发现，现在他修炼守成之术，不但没有丝毫的作用，而且对自身也会有很大的坏处。
此刻，秦峰修炼守成之术的愿望尤为强烈。他是个不服输的人，可偏偏就输给了白拓，而且是大大的不如。此刻他可以想到的，也就是守成之术了。所以，尽管忍受这锐气撞击经络的剧烈痛处，他还是专心致志地修炼起守成之术来。说也奇怪，几天修炼这守成之术，倒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痛苦，气息流转起来，也是出奇地顺畅。
对于这突然的变化，秦峰自然大喜：“难道我又可以再修炼守成之术了？很好，那打赢白拓就是时间问题了……”
心念未已，手臂上的经络突然那一阵剧痛，那只手臂顿时抬不起来。而从手臂经络中迸发出来的一股劲锐气息，却好似一支离弦长箭，迅疾地向他的胸口涌去。他心下大骇，急忙施展衍化诀，用一股气息去压制那一股劲锐之气。
他这才明白过来，守成之术强练是绝对不行的。
这时候才发现，似乎已经晚了。衍化诀的气息虽然浑厚，却还是稍逊一筹，那一股劲锐之气直接冲破了围堵，直接冲入了秦峰胸口。哪里，是精气汇聚之地。秦峰大觉不妙，急忙施展衍化诀，想将精气暂时散开，以免不测。可是，那一股气息的速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就在他想好办法的时候，劲锐之气已经撞上了精气，秦峰只觉得胸口剧痛，想要大叫，一股鲜血却从胸口直接冲了出来。
同时，他的周身紫光大盛，炫目无比。紫光之中带着强悍霸道的力量，向四周波及而去。沙石，草木，全都无可避免地被照成了齑粉。小墨离他太近，也难免受到波及，紫光席卷着大力，将它直接抛入十几丈外的水中。姬修在七八丈外疗伤，也受到了波及，伤上加伤。
秦峰知道，这些紫光是他的精气所在。
那一股劲锐之气席卷了胸口之后，又迅速上移，直接从秦峰的头顶贯穿而出。
“轰！”那气息冲出秦峰体内之后，立时凝成了一道炫目未必的紫光，冲天而起，好似天雷一般在半空中炸开，声势之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怕整个迷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那一道紫光好像实物一般，跟一些水汽凝结在一处，在秦峰头顶三四十丈形成了一朵巨大的紫色水云，迟迟不去。而就在那一股劲锐之气离体的一刹那，秦峰整个人却虚弱了，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倒在地上。他想施展衍化诀，可胸中的精气却已经离奇地消失了。
“主人！”小墨低呼一声，急匆匆地跑上前来。
“秦兄……”
姬修睁眼看了看眼前的一幕，面色突然大变，撑起身子走到秦峰的面前。他不再说话，而是将右掌按在秦峰的胸口之上，他的一对眉毛，几乎被他皱成了一股。小墨看他脸色不对，急忙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不会……”
姬修接连摇头，又将手掌按在秦峰的额头之上。他的眼睛瞪得更大，眉毛锁得更紧。随即，他将一口温和的气息从秦峰的额头输入到他的体内。秦峰急忙施展衍化诀，吐出三四口血，算是换过一气来了。他想站起来，却发现他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刚才那真的是……”
秦峰惊得无以复加，再次施展衍化诀。可是，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精气，丹田之中，也是空空如也，跟常人无异。难道修炼了这么久，仅仅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怔怔地看了看小墨，看了看姬修。心中一动，立即去一气袋中取大锤。这大锤虽然不是雏兵，却跟他息息相关，或许它还会有感应。可当他施展一气诀的时候，却赫然发现，精气全无的他，施展小小的一气诀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他奋力将一气袋倒过来，七宝金光圣刃，几卷竹简，还有大锤，全部落在地上。他上手去握那大锤，依旧还是得心应手，可他想施展衍化诀灌注真力上去，却发现完全没有可能。
“咚！”
他拼尽全力全力在地上强大了一下，大锤深入三四尺。他也因为用力多度，跌倒在地。
“你是不是修炼了守成之术？”
姬修问了一声，同时传来的，还有他的叹息声。
秦峰稍稍冷静下来，也顾不得他是如何知道的，只是点点头，却不说话。
姬修面色一变，问道：“你不是女娲蛇族的圣女，怎么可能修炼守成之术？”
“我教他的。”
秦峰没有回答，却有一个悦耳清扬的女音响起来。清风拂过，黑影闪动，岛上已经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绝美女子。这人，秦峰再熟悉不过了：“五娘，你……”兴奋之余，浓重的阴霾涌上了秦峰的心头：“守成之术……”
姬修打量了蛇五娘几眼，面色突地一边，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属下参见圣女。”
“圣女！？”秦峰愣愣地看着蛇五娘，她的玉颜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还是那么美，却已经是无比地陌生了。
蛇五娘款款走到姬修身边，将他扶起来，浅笑道：“不必多礼，我与衍石者有话要说，需要委屈你两个时辰，不知可否？”
“属下遵命。”
蛇五娘随手将一气袋拿起来，手心碧光点点，已经施展出一气诀。姬修的身形陡然化成一道青光，没入一气袋之中。她笑吟吟地看着秦峰，道：“不用奇怪，这是那一日你将我放在一气袋中，我无意间学到的。”
秦峰并不说话，相比于守成之术带给他的惊愕，这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半晌，蛇五娘方才走到秦峰的身前，温柔地将他抱在怀中，娇笑道：“我教你守成之术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她的语气很怪，却很熟悉。秦峰记得，那一年在宁芳之外的某一个山洞之中，一个特爱干净的老头也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她身上的味道依旧还像先前一样好闻，身体依旧像之前一样温柔，只是，秦峰却没有了之前的感觉。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又落入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他想推开她，可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只得躺在她的雪丘之间。
蛇五娘却还是笑着：“他方才说的你已经听到了，对，我就是女娲蛇族的圣女。这小守成盘，就是圣女的信物，也是我的生命哎。蛇族圣女可以继承蛇族族长之位，但更加重要的责任，就是要随时为了蛇族的安全而牺牲自我。千万年来，蛇族的圣女不下百人，没有一人可以躲开牺牲二字。”
“这一套守成之术，也并不是女娲大神创的。大概是在一万三千年前，蛇族已经衰弱了，人族，兽族相继入侵。蛇族高手凋零，无力再战。但是，我们的家园又不能被毁去，那一代的圣女叫嘉华，她无奈之下，创立了这一套激进之法。修炼之后，她将修为直接提升了三倍，直接超越了大乘上境，将一切侵犯蛇族的异类都打退。她去世之后，这一套练气术被刻在了小守成盘之上，就成为了蛇族圣女的专有练气术。”
从他的话语之中，秦峰已经听出了一些东西。
蛇五娘继续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修为决定大嘉华圣女怎么还是去世了……你很聪明的呃，我想应该猜到了吧。对了，一切都是因为守成之术。修炼守成之术的练气士，在三个月之内可以将修为提升三倍，可却有一点，再过三个月，他的修为会突然消失。”
说到这里，突然有一点水滴落在了秦峰的脸上。
她流泪了！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很平静：“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是女娲蛇族的全盛时代，天下的霸权牢牢地拽在蛇族手上。八大兽族虽然厉害，却也撼动不得。人类，那时候还很懵懂，被称为是圣灵的底层。”
秦峰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她也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听起来会很不舒服。可那就是事实。那时候，蛇族的权贵们会在家里豢养许多人类为他们办事，这些人呢，就是所谓的土奴了。”
秦峰突然想起来，当日小墨的母亲，就曾骂他是土奴，看来这称呼就是从这儿来的。
“那一年，圣女府上来了一个土奴，也没有名字，因为他很机灵，所以圣女府的人就直接叫他机灵。这个机灵非常地聪明，他除了给圣女府打杂之外，还偷偷修炼起圣女府的练气术。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一届圣女乌甄，竟爱上了这个叫机灵的小子……呵呵，这个叫机灵的实在是厉害，短短十年，就将圣女府的练气术全都偷学了去。并且，他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竟打破了守成盘。
“而且，他拿了其中的一块碎片之后，就离开了蛇族。而就在同一天，乌甄圣女也离开了，从此音信全无。这一件事情，知道三百年过去，方才平息下来。而因为失去了守成盘跟圣女的守护，蛇族的霸权岌岌可危。天下八大兽族乘势而起，人类也开始兴建城邦，与我蛇族对抗。并且，人类之中一些睿智之势，从蛇族兽族的修炼之法中领悟出了高深的练气术。人类练气士，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后来，天头巫族的头头与我蛇族长老发生激战，因为没有守成盘，蛇族竟敌不过他，只能用计谋胜他。这个，你在蛇皮上也看到过了。五百年后，十三位绝顶高手，在天下至境决战，以胜负来争天下霸权。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手拿怪兵器的人出现了。”
“机灵！”秦峰忍不住说出两个字来。
蛇五娘点头道：“对。不过，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修为盖世的衍石者。他手上握着的，就是一把用女娲灵石衍化而成的超级衍器。无论是上古八大兽族的领袖，人类中的绝顶练气士，甚至包括蛇族的大长老，都无法抵挡得住衍器的力量。”
若非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话，秦峰当真要热血沸腾了。
“滴。”
蓦地，又一滴泪水滚落在了秦峰的脸上。
她喃喃道：“那一场大战三十年后的某一天，乌甄圣女回来了。他走近蛇族领地的一刹那便去世了。她留下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这小守成盘，还有一件，便是一件绝世无敌的神兵，衍器。”
她又补充了一句：“是机灵的衍器。”
“……”
秦峰心头大震，这事情蛇五娘虽然只说了短短几句，但显而易见，在这后面，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甚至会是一出巨大的悲剧。
蛇五娘莞尔道：“从那以后，蛇族的圣女还多了一项任务，在正式即位之前，必须要带回一个衍石者，用衍石者的头颅，来祭奠蛇族的前辈。”
所以，她那时候要布下女娲大阵去抓红眉？
“她教我守成之术，原来是为了抓我吗？”
这时，蛇五娘将秦峰抱紧，声音再也不能保持平静，抽泣道：“要是当日我在女娲大阵之中就杀了你，就太好了。可惜，你偏偏命大。后来，你带着我逃亡，要是不对我那么好，我也可以……”
她难道一直都是醒着的！
“……我师父说，衍石者就是我蛇族中兴的最大障碍，看来这话是真的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知道，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但是，我也知道，你如果没有杀了仇人就死去，肯定会心有不甘。”
“所以，你教我守成之术，让我修为大涨，让我可以报仇。而且，你知道身法是我的短板，所以你就教我纵横之术。然后，三个月后，我的修为消失，你再带我回蛇族，将我杀了！”秦峰一口气讲话说完，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叹息。
蛇五娘笑着点点头：“对。那就是我可以为你做的了。”
秦峰心中疙瘩一声，好像突然打开了心门，笑道：“原来是这样，也好，你这就带我回去好了。”
蛇五娘又是摇了摇头：“我发现我很善变，现在我不想带你回去了，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也很重要。其实当了圣女也没什么好，到头来也逃脱不了凄凉的下场。”
“……”
“秦峰，再看看我吧。”
她的语气古怪到了极点，秦峰竟也忍不住抬头向她望去。她的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两颗晶莹的泪滴慢慢地滚落下来，眼眸如水，看不到一丝的悲伤。
她怎么了？
“呜——”
秦峰还没反应过来，小墨却好像意识到了，猛地冲过来。蛇五娘手腕一翻，小守成盘已经飞了出去。紫光大盛，顿时将小墨按回了地上。
“墨玉兽，成全我吧，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蛇五娘笑了笑，小守成盘紫光大盛，缓缓地盖住了她跟秦峰。紫光之下，虚弱的秦峰已经完全睁不开眼睛。他感觉到，蛇五娘将他抱得更紧。她的口中念念有词，低声吟唱着什么，似乎是什么古老的咒语，秦峰完全也听不懂。同时，温和的气息不断地从她的身上涌入到自己的体内。
“呜——”
小墨接连低呼，在一边叫个不停。
随着涌入体内的气息越来越多，秦峰四肢百骸也开始恢复了劲力。他开始用衍化诀将那些气息全部吸纳过来，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终于，他已经可以在强光中睁开双眼，他的精气虽然不必以前强盛，却也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苍老的女人，雪白的头发，几乎刺痛了秦峰的双眼。
“五娘！”
“不要看……”
蛇五娘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微弱。
“你怎么……”
秦峰话到了嘴边，却已经大致猜到了蛇五娘做了什么。而她还来不及反应，蛇五娘突然抓起小守成盘，身法施展，冲入了迷雾之中。
秦峰心头大震，急忙也施展纵横之术去追。可他一动之下，方才发现身上的经络都已经被蛇五娘封住了，要冲开禁制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他顿时跳上小墨，叫道：“快追上去。”小墨带着他追了上百里，却还是没有看到蛇五娘的身影。
峰骑着小墨转了许久，身上的禁制都已经解开，却还是没有看到蛇五娘的身影。蓦地，他想起了姬修，急忙将这厮从一气袋里拉出来，将刚才蛇五娘的举动大致说了一遍：“你可知道女娲蛇族的圣女是住在什么地方的？”
姬修看了看秦峰，突然叹息一声，道：“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回到蛇谷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是将自己的生机转嫁给了你。要不是小守成盘相助，她只怕连性命也没有了。经过这一劫，她只怕再也无法修炼练气术了。而且，蛇族必定会追杀她，夺回小守成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