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焱姐,起床了”
“……嗯……唔……”
“阿焱姐,快起来”
“不要啊……好不容易才捂暖和的被窝”
“阿焱姐!郁大人来啦!”
“郁元机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来?虽然我知道你想叫我起床的好意,但是也不用拿我们共同的敌人来吓唬我吧,”
童焱揉揉惺忪的睡眼,确定小夭身后没人,便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大概所有的日子总是开头才容易让人动脉扩张、血压高升、心跳加速。根据个人心智不同,这个激动期的时间长短也各不相同,有可能短到三分钟,最长的——据科学调查——说是只要过了18个月,什么惊涛骇浪都没感觉了。
童焱的心理承受力看来还是比较中庸,既不会3分钟就没事了,也不至于一年半才能缓过神来。从整天的提心吊胆到开始睡觉睡到自然醒,她总共花了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前景依然不明,可是混吃等死了一个月,童焱不是铁打的汉,也不是搞长期斗争的料,还是不能自抑的……放松警惕了。
郁元机并不像童焱当初想象的那么紧迫盯人,实际上自从带她们面见过皇帝一家后,他基本也就是从衙门下班后才会来童焱这,以慰问的幌子行点名之实。不过你想,就两个小丫头,又没看过《越狱》,还能跑到哪去?所以一小队巡逻兵往林光殿门口这么一站,就足以守的她两死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唯一的放风时间就是太皇太后邀请她们参加的各种活动,不过内容确实贫乏的紧,就比如今天……
“就算郁大人不来,可下午我们还得陪太皇太后赏花呢!你也该起来啦”
“行啦行啦,我的小祖宗哎,我起来还不行吗……这不才中午嘛”
你说这太皇太后大冬天的,不好好呆在屋里抱着暖炉睡觉,赏什么花!冬天能有什么花?还不就是腊梅嘛!又不是什么珍稀品种,有什么可赏的?
童焱撅着个嘴,慢慢的掀开棉被的一角,冷风飞快的长驱直入,激的她一个劲的哆嗦,嚷嚷着“衣服!衣服”,小夭适时的抱来了她的袄袍。
要说这宫里的手笔,确实比事业单位还要爽快。小夭是金口御封的玄陵元君,用度自不必说,就连童焱这个跟班的都是锦衣玉食的供给着。
童焱套上她的貂皮袍,再围个灰狐毛的围领,冲着铜镜好好的美了一番。只可惜身处软禁状态没法自由出门,否则她肯定要招摇过市的更加得瑟。
收拾好了,再洗把脸,传来了午膳。量足味美的四冷荤、六热炒、三甜碗。对童焱这个现代人来说,古代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食物质量。绿色食品纯天然无污染,鸡蛋是土鸡蛋,猪肉是没注水的,那个原汁原味的香啊!别说跟大学食堂比,就是她自命厨艺了得的老妈也是望尘莫及。
哎,吃好穿好……总算能找到自我安慰的题材了,童焱一边嚼着芙蓉燕菜一边唏嘘的想着。没办法,她就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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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梅也是开的早啊,这支金钱绿萼味道都溢出来了”
皇后身披赤红皮裘,被素色的天地衬的格外出挑。她将一枝梅花压低到自己鼻端,丝绒般的花蕾在她光洁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太皇太后却只是默默的看着一株游龙般的老梅,折下一截,样子比皇后看中的那株平凡了不少。
“绿萼的香味太浓,哀家不喜欢,还是宫粉合哀家的意,不艳不巧,普普通通”
“也只有太皇太后有这样的情趣,要不恭睿皇帝当年怎会称您为 ‘梅妻’呢!像我这等俗人,就只会喜欢些争奇斗艳的品种”
皇后拍马屁意味极浓的这么一说,童焱也只得悄悄的放下她的爪子,她还正准备去折一枝那叫啥萼的品种呢,果然她也是俗人。
“话也不用这么说,人各有志,没什么高低……”
太皇太后脸上幻化出朦胧的笑意,她本装扮清雅,于这冰雪的梅园中更显的惠洁
“哀家其实本不喜欢梅花,不知道先帝怎么就误会了,哀家又不好意思说破,结果久而久之,假意竟变成真情了”
太皇太后与皇后你一言我一语,时而咏今,时而怀古。其具体情况可以参照一下两个有钱有闲的金领女士,吃饱了撑的抒发阳春白雪情怀的场面。
小夭跟在这俩阳春白雪的身后,尽管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仍然心向往之的一脸陶醉。只有童焱焉焉的边走边发呆,觉得完全没自己什么事,间或还要被问到会不会借景赋诗,对此她只能尴尬的笑笑。一来,她也不想雷到剽窃古诗的地步;二来,她现在的身份是山村姑娘——村姑知道不!顶多半文盲而已,要是墨水晃得太响,岂不是要穿帮。
好不容易挨到这两位贵妇抒情抒到身心疲倦了,童焱拐到角落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到小夭还意犹未尽的在后面磨蹭着,就一把拽过她的胳膀疾走。
“快点快点,快回去,冻死我了!我们得好好活血通筋一番,以便面对郁元机的另一轮扫荡”
“我觉得太皇太后好漂亮啊,阿焱姐你觉得呢?”
“是的是的,要是不漂亮怎么在后宫里混!”
对于小夭由衷的感叹,童焱只是不耐烦的附和。晚上郁元机还要来点名啊,她只希望小夭赶快把心态从小资情调调整到阶级斗争模式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我也找不到词来形容,那皇后也很漂亮啊,可我还是觉得太皇太后更好”
“好吧,回去我帮你想想有什么赞美之词,下次再来见太皇太后时你就把这些话当面说出来。该咏叹、歌唱还是朗诵什么的,就请你临场发挥了。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心情一好,没准就把我们放了也说不定”
“阿焱姐讨厌!人家是在说正经的,关我们的是郁大人,跟太皇太后有什么相干?”
小夭啊,小夭!童焱摇了摇脑袋。要不怎么说穿越的人更加聪明点呢,因为穿越的人至少看过几部宫斗剧啊,这点童焱也没能免俗。所以说她恐怕比一般权贵之家的小姐们都懂得多,更别说一个从没出过大山的小姑娘了。她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郁元机不过是个公务员,抓谁放谁他哪里做得了主?无非就是负责扮黑脸罢了,那红脸谁来扮?太皇太后、皇后、皇帝……人人都可能插一脚,现在说谁谁不是敌人,为时过早。
哎……所谓权力斗争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争宠、夺位、专权周而复始,不厌其烦,人际关系又极其复杂,没有靠得住的朋友,只有找不完的敌人。童焱只是童同学,不是童侦探,更不是童编剧,因此光思考眼下这几位贵人有着如何的利益关系,就够她糨糊的了。
正当童焱极力回忆央视八套黄金档历史大戏,以图照搬照套之际,一个雪球冷不防的朝她们这边飞来,抛物线之精准,正中童焱的脑门。童焱回想吕稚、武则天、慈禧之流正是关键时刻,被这么一干扰,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就不免大了点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准心这么烂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啦!”
“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奴才敢说本公主准心烂!”
童焱声音不小,对方声音更大,隐隐有河东狮之势。童焱一听那稚嫩的语调,娇横的口气,心里跟着就是一毛。
冤家路窄啊!
果然,从雪堆般的灌木后走出来的小人,正是早已与童焱、小夭两人交恶的皇帝嫡长女——邑城公主梁龙姬。
“原来是公主殿下啊,许久未见,殿下的身手越发利落了嘛”
童焱一边自我催眠这是不跟小孩子计较,一边在嘴巴上摸蜜。可是有时候,你不来惹事,事情却偏要惹你,而梁龙姬最擅长的,就是用惹事生非来实现自我价值。
“哦,原来是郁元机找来的女骗子啊,很久没见,你的身手倒是变差了嘛”
此时小夭早已行过了正式的册封之礼,是天下共识的元君了,这还是皇帝身穿祭服亲自主持的。梁龙姬却偏偏“村姑”、“骗子”的不绝于口,记仇记的有够可以了。骗子就骗子吧,还加个“女”字,性别歧视,罪加一等!
童焱内火冒火,却还是知道克制的。这是孩子!孩子!才十岁,你若跟她吵,自己岂不也低龄?
可梁龙姬并没有为童焱的忍耐感激涕零的意思,应该说,她也从没有过“某人正在生她的气”的意识。瞅了瞅童焱额头上肿了的包,梁龙姬小手一指,盛气凌人的吩咐道
“你,过来!”
你谁啊?叫我过去我就过去?——童焱很想这么回嘴,可惜对方是谁尽人皆知,自己是谁说出来倒是有点丢人。时势逼人,她也只好朝梁龙姬走去,小夭在身后轻轻拽了下她的衣服,让她戒气戒躁。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本公主正在打雪仗,可惜人太少了没意思,你就陪我打吧”
咦,陪小丫头打雪仗?那感情好啊,但是……
“可是民女……笨手笨脚的,要是伤到殿下了,民女可万万承担不起啊”
“没事,本公主既然来找你玩,自然会赦你无罪”
梁龙姬很大仁大量的放了话,扔给童焱一个定心丸。
跟着梁龙姬绕过灌木,这才发现整理过的“战场”上还有不老少的人,只不过几乎都是宫女内侍打扮,手里攥着雪球,眼里满是诚惶诚恐,在真打与假打间左右为难。
只有一个男孩子,差不多跟梁龙姬同龄的样子。他看见龙姬过来了,就乐呵呵的扔掉手里的雪球来扑她。可却被梁龙姬老实不客气的一巴掌拍掉手。那男孩惊了一惊,又转过头来盯着陌生的童焱,忽然改变路线朝她扑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童焱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这个男孩抱住了大腿,对方一个劲的冲她傻笑,却不开口说话。想着推开这孩子吧,又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能不能得罪?看他一身石青色绒袍,还绣着金龙,显现不是下人。
“这是父皇的次子”
回应童焱求助似的眼神,梁龙姬厚道的为她介绍了一下。可是她的介绍方式委实有点奇怪,皇帝的次子……那不就是她的手足嘛,她干吗介绍的这么见外?
梁龙姬却并没解释她这样说话的含义,只是厌恶的瞅了眼那个男孩,转而嘲讽童焱道
“他是个傻子,看他这么喜欢你,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傻子?童焱有点吃惊。再仔细瞧瞧这个像块狗皮药般粘在自己身上的男孩,五官端正,并没有眼歪嘴斜的弱智面相,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漂亮的,居然是个傻子?
“那个……皇子殿下,您松开民女啦,您这样抱着……”
童焱是不介意被正太扑,不过被脑子不正常的正太扑就有待商榷了。可是对方人小劲大,死活不松手,还一脸烂漫笑容,证实了与其无法正常沟通。
“你不用这么客气”
梁龙姬走上前来,童焱以为她是解围来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公主殿下的手段比较刚猛
“梁松君!松开你的死手,你要把皇家的脸丢光啦!”
说完“啪”的一声,龙姬就狠狠眶了她兄弟一耳光。
“喂!你也不用这么过份吧,他不是你的兄弟吗?”
看到男孩子一个踉跄的摔到雪地上,童焱一时口快,什么“公主殿下”的好听尊称也忘了加上
“兄弟?”
梁龙姬听到这个称呼似乎非常意外
“本公主可没有这样不像话的东西,都跟你说了,他是傻子,下手不厉害一点他是不会听话的”
说完没事人似的跑去指挥她的“作战部队”了。童焱四下看看,居然半天也没有人来搭理这个皇子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蹲下身去扶他。
一般来说,没用的皇子是连废报纸都不如的,废报纸好歹还能回收利用,废皇子只能一废到底,永久报废。童焱想着这孩子不过是表面风光,内里估计破破烂烂,就油然升起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怆感,手也不由的放轻柔起来,揉了揉男孩鲜红五个指印的半边脸。
“你没事吧?”
虽然这么问,实际上也没法指望对方回答,二皇子倒是不笑了,只是愣愣的看着童焱,双目无神,那边的梁龙姬却等的不耐烦
“你快点啊!跟个傻子废话什么!村姑就是村姑,你以为他是皇子,讨好他就有用了?”
“……你先看着他,我去去就来……对了,你现在是亲封的元君了,待会我要是惹出了点什么事来,记得罩我啊”
童焱把二皇子推到小夭身边,说到后半句话时已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小夭哆嗦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劝她的话憋了回去。
嘿!这可是那丫头自己说的:公平公正公开的竞技类体育项目。那就不怪我手下无情了,看我打不死你!童焱麻利的撩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