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与侯(A)
作者:太微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04

作者有话要说:</br>五一快乐~~~<hr size=1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还有大批的禁卫警戒,居然就胆敢行凶,使公主犯险,这位犯罪者确实挑战了大家的神经。狩猎会事件无疑掀起了轩然□,明面上的审查就不说了,暗地里童焱都能感到金墉城里的气氛异常沉重,虽然前朝与后宫都下了缄口令,可人们的眼神中还是透着一股匪夷莫测的神情。

不过童焱这次依然像处在暴风眼的中心地带一样,仿佛一切的喧嚣都与她无关,除了大理寺私下传唤过她几次外,她每天仍是抬头呆望着白鹭观外天空的时间居多,而且这段期间郁元机也病愈复职了,这可比狩猎事件更令她烦闷。

好在郁元机回宫后似乎就一直因为刺杀的事而早出晚归,童焱是不明白这事跟他搞天文的本职工作有什么关系,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朝阳宫与梁崇光的种种对话。

“圣上……您为何要如此匆忙的对付郁瑛?”在梁崇光的书房内,郁元机压抑着自己的声线问道。

梁崇光面色一紧,将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的搁回案几上,“爱卿这话什么意思?”

郁元机知道皇帝一旦称呼自己“爱卿”,就是不满的征兆,他微微叹了口气,却也并不告罪,“如今尚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圣上是否操之过急?”

“可是老太婆想选郁家的孩子,这已经很明显了!”梁崇光口气不免加重。太皇太后欲拿邑城公主的婚事来做文章,自己又岂能听之任之。

“即使这样,也不代表郁家就是站在长春宫那一边,郁家几百年来都是偏安一方,臣不觉得他们会那么轻易介入朝廷的纷争中来,臣担心圣上这么做反倒会激怒郁家,弄巧成拙……”

“激怒?”梁崇光嘲讽一声,“朕为天子,想要臣下做什么难道还怕他生气吗?元机,虽然那孩子是你侄子,但朕从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偏袒郁氏的心。”

郁元机闻言眼神冷了冷,径自跪了下来,却抬头直视梁崇光道:“臣自幼入洪崖山,臣一直将哪里当家,又将哪些人当亲人,陛下应该最清楚不过!”

郁元机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冷淡,连皇帝也不例外,许多人都奇怪为何他这样还能获得圣宠,殊不知梁崇光正因为这点而认为他是以真心待自己,而且相识多年,也知他一贯如此,所以不以为忤,反倒对他的情绪波动十分动容。

他几步走至郁元机跟前,把他扶了起来:“对不起,是我说重了,元机的心我又怎么会怀疑……那么,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

一个月之后,狩猎会上的刺杀事件终于有了结果,经过会省,案犯为一下狱朝臣之子,因不满朝廷对其父的处理而利用职务之便进入猎场,刺杀公主以泄愤。

几度人仰马翻下来,揪出的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都不知忽然从哪冒出来的小武官,别说嗅觉敏感的人,就是童焱这样宫廷戏看的不多的人,都感觉有异,可是犯人全家已被斩首,旁人也无从追究了……不,应该说只要不是上赶着送死的,也没人会想要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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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伊始,荔枝上市,一群后宫女人坐在一起扯是非,童焱作为充数陪坐的,正一颗颗的剥着南方上贡的荔枝,无限惬意,却冷不防一阵莺燕般的笑声传来,让她抖起一身鸡皮疙瘩。

为何小姑娘黄莺般的笑声会引起她的不良反应?只因为这个小姑娘是梁龙姬,她以往的笑声中充斥着嚣张、飞扬和不知深浅,今天陡然变的娇羞——还是有点刻意的娇羞,怎能让童焱立刻适应?

她侧目看着梁龙姬,小姑娘正站在郁瑛旁边,一反之前目中无人的态度,聚精会神的看着郁瑛拆一个。

小夭看见郁元机也有点先天犯怵,不过太皇太后在场,这让她略增了些底气。太皇太后亲和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把刚才他们的讨论以委婉且避重就轻的方式跟小夭叙述了一遍。由于她是长辈,梁崇光也不可能在一旁插话说“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只能烦燥的看着他不屑一顾的村姑对着太皇太后直点头。

“……所以啊,夭儿,你觉得我的这个主意怎么样?是不祥之兆吗?”太皇太后微笑的问出了最后一句。

小夭如今的立场几乎等同与“神人”,她若是肯定了,比司天台的效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她并不明白什么封侯爵或者公爵的问题,也不喜欢梁龙姬,但这些都不妨碍她爱戴太皇太后,只是……

她抬眼看了看郁元机,对方在一瞬间看了她一眼后,便看似恭敬的垂下眼睑。她又复去看童焱,露出浓厚的为难之色。

童焱不明白小夭这样看自己是什么意思,心想你这是在咨询我?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以后再叫你公开表态的话,你就两边都说好话,眼下这种情况你也可以说你不知道。

可小夭只是苍白着脸,紧张的咬着下嘴唇,沉默了很久,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她却又豁然抬头道:“国家大事,民女不知如何评价,也不敢评价,可是我相信太皇太后的判断!”

太皇太后笑了,有如春暖花开;皇帝的脸色却阴了下来,仿佛山雨欲来,童焱则只想捶胸顿足。心道你相信她个屁判断啊!她怎么判断是她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嘛!

心有余悸之下,她偷看了郁元机一眼,担心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刮下自己的一层皮。没料到郁元机也正在悄无声息的打量她,眼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冰冷风暴,反而是冲自己在笑。

没错!虽然嘴角的弧度很轻微,面部肌肉也几乎没有挪动,但童焱肯定他是在笑。只是那种笑容让人心情很不好,仿佛看着一个自命不凡的人阴沟里翻船一般,透着一股对愚蠢与天真的深深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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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回事?我以前说的话,你都忘光了?”从朝阳宫先行告退之后,童焱忍不住对小夭发起了牢骚。

“……阿焱姐,对不起……”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没看见皇帝的脸色吗?万一我们得罪了他怎么办?”

“可是……对不起……”小夭鸵鸟似的的垂着头,童焱看见她眼睛里液体闪动的光芒,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赞成太皇太后啊?”

“阿焱姐,你不知道,太皇太后真的很辛苦啊,她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这个国家,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人能真正的了解她的痛苦,她……”

眼见小夭越演越烈的演说架势,童焱连忙举手阻断她的发言,“停停停!夭儿,你还没搞明白吗?我们现在没有余力去担心别人!而且……还有那么一大堆人整天围在太皇太后身边,你觉得她犯得着我们去担心吗?”

“那些人全都是趋炎附势!我是……我是真心的想要帮助她,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太皇太后却那样照顾我……”

童焱无语了,面对一个正在爆发忠君思想的古人,叫他们不要去为心中的偶像献身,就如同让现代人满心欢喜的去舔政府官员的鞋底一样,都属于不切实际、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想法。

如今看来,是不可能对小夭大脑中的古代观念实行大清洗的,而且她也欠缺走中立的手腕,童焱转念一想,那不如就让她努力走到底算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太皇太后,那也随你高兴,不过你可就得好好的讨她欢心,好到任何人都动摇不了你的位置为止,最好是让她一刻都离不开你!”这样一来,即使得罪了其他人,太皇太后或许还能为两人撑腰。

小夭虽然觉得童焱的话听起来很别扭,但看到她态度转变了,不禁大喜过望,“真的?阿焱姐,就是说你不反对我和太皇太后来往啦!”

童焱翻了个白眼。切!我的反对有用吗?

“那……那郁大人那边……”小夭高兴完后,想到童焱接下来面临的问题,又担心了起来。童焱则认命似的摆摆手,“你别担心了,你要是真能把太皇太后哄高兴了,十个郁元机都奈何不了我。”

话虽然这么说,可小夭毕竟还没把太皇太后哄到那份上,所以眼下一个郁元机就够童焱吃不了兜着走了。她回到白鹭观,在自己房间中焦躁不安的来回转圈,终于听到了不轻不重且始终匀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姜姑娘,郁大人让你去书房一趟”,脚步声消失了一小会之后,孙夫人就来到童焱房门外叫魂。她的腔调与郁元机一样凉薄如水,并且更加半死不活。

童焱耷拉着脑袋进了郁元机的房间,像个准备听教导主任开训的小学生般,在正中间停住,两手并拢紧贴身侧,立正站好。

“怎么,你觉得我会回来收拾你?”郁元机阴晴不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

“那说说,在你的想象中,我会怎么收拾你?”

童焱皱着眉抬起头来,想着你就不能让我死利索一点吗?反正她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索性说开:“我猜大人您大概会阴阳怪气的说我一顿,让我摸不清你到底有何打算,然后为此展转反复好几天,不得安宁。”

郁元机撇撇嘴,这回倒是真实的笑意,“姜姑娘倒挺了解我啊,不过……这次你猜错了。”

怎么?你难道真的要把精神打击变成直接动手?童焱迷惑的看着郁元机,紧张起来。

“姜夭儿今天所说的话,确实怪不到你头上,而且就连我都有点意外她会那么说……”郁元机随意的望向窗外,“可是她今天也让我更加确定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可靠的感情,不管是多么坚实的纽带,始终都有断裂的一天……”

童焱被他的一番话搅的云里雾里,不知他又要怎样妖言惑众,郁元机就接着讲了下去。他难得会说这么多,似乎心情很好。

“你知道我曾对姜夭儿说过什么吗?”

“……不……不知道……”

“我曾警告过她,她可以接近太皇太后,但不可以在公开场合附和太皇太后的意见,如果她那么做了,我就惩罚你,她赞同的越多,我惩罚你的也越多,直到你死为止。”郁元机的声音徐徐传来,很是动听,却让童焱如坠冰窟。

原来夭儿一直对她道歉,为的是这个……

这世上没有什么难以取舍的,因为再难的选择,人们始终还是会去选,而他们选择的结果就最直接的说明了他们的心。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胜过一切,那无论如何都会选自己的爱人;如果真的推崇哪一种思想,那无论如何都会将其贯彻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中。人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内心就已经有了一杆天平,孰轻孰重早就做出了判断,之后再说自己怎样怎样为难,都是屁话!

夭儿也是,她最终选择去维护太皇太后,虽然这并不说明自己就不重要了,但却能说明太皇太后更重要。

童焱缓了半天神,虽然苦涩,却还是轻轻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郁元机口气凝重,童焱觉得这不像他一贯的表现,此时的郁元机,颇有点孩子似的作恶不成的挫败感。

“这也是人之常情啊,其实我也未必事事都会最优先去考虑夭儿,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呢。如果哪一天真因为夭儿的选择而使我丢了性命,我只能认命,因为换成了我,未必会比她选的更好,何况如果她选择了我而害了她自己,我也不会高兴。”

童焱明亮的眼睛直视着郁元机,不知道他会不会明白,这就是她又平凡又狭隘的爱与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