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这两样东西，邓玉萍就吓了一跳，快速移动脚步，紧张地把张有胆掩在身后，自己站到两位“政府同志”面前，义无反顾地叫道：“张有胆不能写名字不能盖手模印！上次就是因为他写了名字盖了手模印才会被人抓走的，这一去就是九年多。要写就写我的名字，要盖就盖我的手模印，你们要抓人就抓我。张有胆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们不要再抓他。”

无论两位“政府同志”如何解释，邓玉萍就是不相信，一直把张有胆掩在身后，坚决不让他们靠近他，更不用说让他签字盖手模印了。

看到“政府同志”哭笑不得，村会计连忙过来劝解，她还是不信。

最后，在村会计和两位“政府同志”向菩萨发誓说这次签字盖手模印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为了放人后，邓玉萍才勉强放开张有胆。

办好签字盖手模印手续后，法院“政府同志”说：“大家散了，都散了啊，回家去吃饭，回去家吃饭吧。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大家不要议论，记住不要再议论了。”

至于事后村民们是否散了是否议论，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个偏僻的小村庄，连夜赶回去向自己的领导汇报。

当天晚上，邓玉萍连夜在村里讨要了一些百枝、桂叶（玉桂叶），到屋边拔了一些秽草，叫张强用最好烧最扯火的隔年竹篱烧了一大锅百枝桂叶秽草水，让张有胆洗去多年的秽气。

第二天，她早早出门，骑着一辆烂单车赶到吴白街，特意为张有胆采置衣服鞋袜等日常用品，看着上次蒙律师和杨律师给的钱还有一点，咬咬牙又到菜市去切了一斤一两半肥瘦的猪肉，然后给蒙律师打电话，含着泪高兴地说：“蒙律师，他回来了！张有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蒙黎明说：“邓阿姨，我知道了。我现在正准备去你们家。”

他昨天下午就想去张有胆家的，但刚好接到白云市锦绣区人民法院的电话。

原来，何家罗家李家诉程鲲鹏等十二个驴友赔偿一案，白云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原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所以撤销白云市锦绣区人民法院的民事判决，发回该院重审。

看到这样的裁定书，在水一方当场就叫起来了，大骂“岂有此理”，说她无法向何爸何妈和罗爸罗妈交待，又骂对方当事人无耻，在二审时出重金聘请了一个庞大的律师团，却不肯给遇难者赔偿一分钱。

蒙黎明是彻底无语，拿着裁定书直接去李佳的办公室找她。

李佳看见他又来了，把办公室的门开到最大，对他充满了警惕。

蒙黎明只当作没有看见，神情自若地把裁定书递给她，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李佳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想到爸爸妈妈已经问过几次这个案件的情况了，只好打电话回家报告情况。

吴桂芝问：“那黎明怎么说？”

李佳说：“妈妈，他就在这里，让他跟你说吧。”

吴桂芝有些担心地说：“啊？黎明他也在你这里啊。”

李佳硬着头皮说：“是，他刚送裁定书过来的。”

她把手机递给蒙黎明，用嘴形对他说：“我妈妈。”

蒙黎明一笑，接过手机，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后才解释说：“今天下午法院那边通知我去领裁定书，结果是发回重审，也就是接下来会再来一个一审程序。据法院的朋友说，情况不太乐观，上级法院的倾向性意见比较明显，说既然参加云江峡谷野游是AA制，那就是责任自负、生死自理了，没有理由要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买单。”

吴桂芝气愤地说：“那些人怎么这么冷血！既然相约一起出去玩耍，大家就应该有相互扶持的责任。发生了这种不幸的事情，大家都是有责任的。你爸爸说，他们既然‘出入相友’，就应该‘守望相助’。我们也不指望他们赔多少钱，只求他们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还我李信一个公道，让他们向我们道个歉。”

“妈妈，听说上级法院的意见是，那些是道德责任，不是法律责任。他们手中有自由裁量权，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们只有抗辩权，抗辩归抗辩，采纳不采纳我们的意见，决定权也还在他们的手里。这样的案件在全国又是首例，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案例。妈妈，我们还是先做好败诉的准备吧。”

“黎明，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是真没有办法了。”

“妈妈，对不起，是我无能。”

“这不关你的事，你尽力了。你把电话给佳佳听吧。”

蒙黎明坐在沙发上，只听到李佳“唔”、“唔”、“唔”的答应声，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在心里嘀咕她们说些什么。

李佳挂电话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蒙黎明问道：“看你神色这么凝重，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李佳有些不自然地反问：“关你什么事？”又说：“我要去开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蒙黎明站起来说：“这个时候还有会呀？”

“一个短会。”

“那我等你开完会，请你出去吃晚饭。”

“谢了。我晚上已经有安排，以后再说吧。”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不能找理由推托。”

想到这里，蒙黎明嘴角微扬。佳佳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有个性了。

作者题外话：朋友们，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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