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居善情绪激动，喝了两大口咖啡，喘了一大口气，又说：“吴总前去交涉，白云市金融广场管理办公室却解释说，这样做是为了宣传中华文化。有这样任人践踏的宣传吗？你要宣传可以刻在墙壁上嘛，怎么放到地面上来？他们有没有想过，海外华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外国人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江流这又想起，妈妈曾经说过，他的婆太（曾祖母）敬惜字纸，在村里村外看见字纸就捡起来，不让人踩牛踏，拿回家放在神楼棚①上。后来姑姑考上大学，村里人都说全是因为婆太捡字纸修阴功修来的。等到哥哥和他也考上大学，村里人更是传说得象模象样了。

要是换了现在，村里到处都是各种字纸，除了环卫工人，谁能捡得了？

江流说：“这样做确实不太严肃。”

方居善说：“就是嘛！这样做，践踏的不仅是汉字，而且是我华夏子孙的尊严！……”

江流见他情绪这么激动，又是上纲又是上线，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交往尚浅，他还不了解他，他的脾气会不会比现在看到的更为火爆？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岂不是火上浇油？

方居善上纲上线结束，喘了一口气，对江流说：“这么严重的问题，如果再没有人出面制止，那你我都不要再做华夏子孙了！贤侄，你帮我把吴总的这封信递给××省长，请他在上面批几个字，赶紧把这件事情处理掉，否则让人拱到中央电视台上了焦点访谈或者拱到人民日报那里那就大单了，那肯定会激起全国人民全球华人的民愤的。到时候我们作为蓝天人也就脸上无关，别人更要讥笑我们是南蛮了。”

江流审慎地说：“我跟××省长的秘书倒是很熟，递给他应该有问题。但是，省长会不会在上面做批示，我就不敢担保了。”

“你们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你不是经常可以看见省长吗？给他送一封信还要通过他的秘书呀？”

江流想：“和我在一起上班的多了，人家未必都认识我。如果不是姑姑和姑丈的关系，恐怕是我认得省长，省长却未必认得我。就算是省长的秘书，也是一位厅级领导干部，他手下还有一个处长两个秘书为他服务。一般情况下，我作为省长的下级的下级的下级，连省长的秘书都难以单独见到，更别说面见省长了。如果连见都未必见得到，又怎么可能请他对某事做出批示呢？说实话，如果真要我去请省长做批示，还不如我去请姑丈做个批示来得稳阵（可靠，有效）。”

他说：“二叔，省长工作的单位是省人民政府，我工作的单位是省人民政府办公厅。我哪里有资格跟省长同一个单位？二叔，我只能帮你把信送到省长秘书的手上，至于省长会不会批示，我确实没有办法知道。其实，你通过邮局把信寄给省长也是一样的。”

“还是你帮我递吧，你递上去之后还要帮我跟踪，问问省长看过没有、批示没有。起码要有个结果，我也好向吴总交待。”

“这个我倒可以做到。”

江流想，二叔的照片反映的都是很小很局部的问题。我得赶紧去拍一些远景的、全景的照片，然后拿去向罗副厅长反映一下。趁着现在正在抓城乡清洁工程和城乡风貌改造工程，说不定罗副厅长给白云市建设局打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这个亵渎中华文化的问题了，根本就不用去请姑丈做批示那么麻烦。

金融广场自己也是去过的，地面上的文字自己也是踩过的，虽然觉得不太好，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还是那位北京来的吴老总比较高明。

他想，厦门螯园里介绍各种知识的文字和图片，好像就是雕刻在墙壁上的。

正事办完了，他们又聊了一些别的，很自然地就问到对方住在哪里了。

江流听说方居善在白云市买了房子，惊奇地说：“二叔，你发展得不错呀，居然在白云市买得起房子。我可是买不起的。”

“贤侄，你就不要笑话二叔我了。二叔做了一世的小学老师，能有多少钱？房子不是我一个人买的，是我们一家人买的，交了五成首付，现在每个月还得交一笔房贷。买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孙仔以后来白云市上学。我新妇说了，绝不能让她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不能让她的孩子在吴江县上学，她的孩子一定得来白云市来上学，否则就没有希望、没有前途了。能有什么办法，一家人只好勒紧裤带买房供房了。”

江流想，可怜天下父母心。二叔为了后代，也算是用脚投票了。

他又问他孙仔多大了，方居善拿出手机给他看他孙仔前些天过百日时拍摄的照片。

江流看见一个胖嘟嘟的孩子，确实可爱，就随口称赞了几句。

方居善即刻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说现在只能生一个，有了这个男孙，总算是后续有人了，他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江流说：“是啊，老辈人总是希望生男孩，好后继有人。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他就想生一个像李佳一样的女儿。

注释①：

神楼棚：以前古城县农村的房屋结构，不管是三井头的还是五井头的，紧靠厅屋（客厅）两边的房间通向厅屋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平时用的，通过厅屋正门进入厅屋，另一条是嫁女或者娶新妇时用的，从厅屋后面进入房间。在厅屋里墙（中公壁）和厅屋外墙之间有一条三四尺宽的过道，在过道上方建有一个楼棚，平时一般用来存放拜祭物品，遇到长辈去世时放置儿子灯，一个儿子点一盏长明灯，长明灯一直要燃到去世长辈的棺材送去埋葬为止。这个楼棚被叫做“神楼棚”。

作者题外话：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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