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意地分坐在休息室宽大的沙发上，但中间的那三四个位置谁都没敢坐。

大屏幕液晶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白云新闻。他们边看电视边聊天或者边听别人聊天，尤其是听李处长和郭志生神侃省里和市里的八卦。

莫校长偶尔插上几句话，主要是调和气氛，免得那两个好胜好扛的人真吵起来没法收拾。

李佳貌似认真地看着电视屏幕。

蓝天省“爱鸟周”活动启动仪式今天上午在白云市花山水库举行，省人民政府副秘书长林森、省林业厅厅长首志成、白云市副市长黄明以及大中专学生和群众代表一千余人出席，代表们把3210只野生鸟类放归大自然，两个小学生代表全体在校学生向全社会发出倡议。

金童*宣读倡议书，“保护鸟类，人人有责”，“今日鸟类，明日人类”， 爱护野生动物，就是爱护人类自己，倡议全省各族人民携起手来，摒弃滥食野生动物陋习，爱护野生动物，共同保护鸟类，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

李处长嗑了一粒红瓜子，转头向江流求证：“江大秘，我昨天晚上跟省林业厅野生动物保护处的朋友一起吃饭，听到了一个传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省林业厅行文请求分管副省长和副秘书长出席今天这个‘爱鸟周’活动启动仪式。副省长批示说，‘爱鸟就爱鸟嘛，多大的事呀？连放个鸟都要副省长出席，那副省长还要不要做事？’接着，他在批示里请分管副秘书代表他去‘放鸟’。江大秘，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呀？”

江流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说：“省林业厅报来的文件，应该是农业处办理的。我们不是一个处室，我最近又不在办公厅那边上班，也不大清楚农业处的办文情况，所以不知道宁副省长有没有批示、是不是这样批示。不过，现在林副秘书长出席启动仪式，也是可以代表省人民政府的。”

江流话未说完，就看到郭志生在那边捧腹大笑。他很是不解，又看向李处长，发现李处长也哈哈大笑起来了。

在李处长和郭主任的带领下，其他人也都附和地笑了起来。他更加疑惑了。

江流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不觉有些恼怒，想道：“就算我说错了什么，你们也不应该这样笑嘛，一点面子都不给。”

莫校长看了一眼咬着牙关的李佳，岔开话题说：“今年‘爱鸟周’活动的这个宣传主题恐怕有问题，什么叫做‘今日鸟类，明日人类’？这都什么跟什么嘛？鸟类能跟人类相提并论吗？如果真的要宣传这个意识，倒不如用范曾范先生的那几幅国画《众生平等》来宣传。范先生的《众生平等》国画，不但彰显中华文化，更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甚至体现了人与野生动物的平等。我不懂艺术，但我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众生平等》时，感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男人和猴子相对而坐，似乎相谈甚欢；男人席地而坐，猴子姗姗而来。总而言之，这种震撼，是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江流对莫校长一向很尊重，听他这么说，马上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哦，那《众生平等》到底是几幅什么样的画，能让莫老哥你都震撼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很想知道那《众生平等》是如何体现中华文化和人与自然和谐甚至平等的。

郭志生脸上的笑意未散，说道：“啊，最近我在研究佛学，这个我可以理解。佛法里说的众生平等，是指众生法性平等，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规律面前众生平等。”

李处长说：“老郭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佛学了？你今年才多少岁呀，离天花板（退居二线）还远着呢。”

郭志生说：“像我们这种压在金字塔最底层的小单位，我们什么时候不是被压在天花板底下？我这个副科级的主任，已经过了四十五岁，还能有什么指望？还不如趁早修心养性，研究研究佛法，修点阴功积点阴德。”

李处长笑道：“所以你就去研究什么佛学。这天下哪里有众生平等可言？有人高高在上，有人贱如草芥；有人富甲天下，有人食不果腹。这世上，何曾有过平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其结果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郭志生说：“李处长，话不是这么说的。佛法里的众生平等不是绝对的平等，不是说众生的际遇平等、祸福平等。其中的差别，就在于因果这个关系。没有理由要求无论作恶行善，转世后都得到相同的待遇。”

李处长说：“所以我说，不平等是绝对的，平等只是相对的。”

郭志生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罗副厅长在陆局长和刘副局长的簇拥下迈步走进玄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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