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峰兀立,云雾飘渺,一条几近垂直的石阶山道,穿透两块巨岩间的一线空隙,笔直地通向天际那端的峰顶。
遥遥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这条狭窄的山道上拾级而上。
矫健的身姿,敏捷的身手,今日却是为何如此吃力和笨拙?
站在峰顶道观门口的一位小道士,俯瞰到山腰上这个艰难而又执着的登山者,急忙向下奔去。
来到登山者的面前,小道士大吃一惊,迎面这个汗流满面的俊逸男子,身上还背负一个白衣少年。
山顶一座小小的道观里,一位清逸而矍铄的道长,正在闭目盘膝静坐。
“师傅,一位叫嵇康的居士求见。”
道长缓缓张开双目,打量着这位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绝世人物,满脸的汗水遮不住他的俊逸容颜,疲惫的奔劳掩不住澄净而傲岸的风姿气度。
“居士所为何来?”道长徐徐开口,眼中已然看到嵇康背上昏迷的少年。
“孙道长,嵇康久慕你是世外仙家,今日请恕康冒昧扰您清修,这位少年为我身受蛇毒,命在旦夕,恳请道长施妙手救他一命。”
“将他放在榻上。”道长轻轻一指,嵇康大喜,急忙把子夜轻放在榻上。
孙登道长来到子夜身前,俯身观瞧,突然脸色微变,伸手搭在子夜的脉搏之上,半晌无语。
嵇康深通医理,知子夜身中两种剧毒,救还希望渺茫,可每当低头看到子夜泛青的小脸,心口就莫名的揪痛不已。
“道长,可有希望?”嵇康从小到大从未如此惴惴不安。
孙道长眉梢微扬,目光炯炯地看着嵇康,半晌叹了口气,“希望渺茫。”
“哦?”嵇康冰雪聪明,听出道长话中还有玄机。急忙躬身施礼,“道长,您是得道高人,恳请您救这少年一命,嵇康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道长面色沉沉地看着嵇康,转过头来又凝神望着子夜,伸手轻轻揭开子夜胸前衣襟,只见脖颈正下方,又一处鲜艳的红色印记,形状如同一块玉佩镶嵌在那里。
“唉,真是孽缘。”道长轻声自言自语。
嵇康见状也走上前,低头看着子夜蝴蝶骨之间的红色印记,喃喃道:“这个印记怎么有些眼熟,好像我看到过的玉佩一样。”
孙登若有所思地看着嵇康,“居士,你是名垂四海的风流名士,仰慕你风姿秀貌的人不计其数,你又何必为这个不相干的少年奔走辛劳呢。”
嵇康一怔,随即坦然答道:“道长,我嵇康从不在意身外浮名,最羡慕的是庄子的逍遥心性,康用心在山水之间,追求的神仙之道,倾心的是和几个灵性相知的朋友抚琴长啸,谈玄论道。道长,这个少年是我的好友阮籍的生死之交,方才又舍命为我解毒,现在就是让我以命相抵,康也心甘情愿。”
孙登满眼怜惜地看着嵇康,“居士,你才华横溢,可性情孤傲,在这凡尘世间,倾慕君者有之,憎恶君者亦有之,你要是想全身而退,一定要学会掩饰情绪,少管闲事才行啊!”
嵇康深施一礼,“康记下道长教诲,请问这少年道长能治吗?”
道长回到自己的蒲团前,重新闭上眼睛打坐调息,嘴角微动,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