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廷黑暗的夜。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刚刚将那封从旭阳国皇宫来的信烧掉,看着灰烬四散而去,却突兀的看见西宫的闲语阁火光冲天。
那样的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卿儿!”
她用手遮挡住这划破黑夜的亮光,猛然想起颜卿似乎就住在闲语阁。一声惊呼过后,她也不顾莲儿的阻拦,跑向了闲语阁去……
大火,在黑暗里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宫廷的每个角落。它肆无忌惮的嘲笑着不堪一击的横梁,朝着八岁的孩童靠近,再靠近……
小小的孩子,在大火里伸出双手,被火映红的脸庞,那么绝望。大张着眼睛,被烟呛得说不出话,眼泪落下来,彰显他内心的恐慌。
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在回廊上不停的向着闲语阁奔跑。被罗裙的下摆磕绊着几乎跌倒,她还是一刻不停的跑着。
“卿儿!!”
面对眼前快要被大火燃尽的楼阁,她在一瞬间泪流满面。呼唤着五岁的孩子,眼看着那被点燃的横梁,一根一根的倒塌。
“瑶娘娘……咳咳……救救我……咳咳……”
大火还是不停歇的蔓延,孩子的声音,在“嗞嗞”的烧焦声中从楼阁里传来。
“卿儿……”
听见孩子微弱的呼救声,瑶晔的眼睛里,希冀的光芒,嘴角,扯起一丝欣慰的笑,毫不犹豫的冲进大火里。
大火毫不留情的吞噬着朱红的楼阁,在蒙蒙的烟雾中,阻止她前进的脚步。火不时的扑过来,几乎要将她一并吞噬。她的眼睛被烟雾熏得流下泪来,火的灼热感让面庞火辣辣的疼。但她还是继续前行,寻找着那个呼唤她的孩子。
终于,在微弱的视线里,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发现孩子颤抖着缩在一个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上,嘤嘤的哭泣。
她欣喜的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卿儿!上苍庇佑,你还活着。”
孩子在她的怀里抬起头,抽噎着说不出话来。无辜睁大的双眼,被泪水沾湿的睫毛,让人很是心疼。
泪眼朦胧间,瑶晔抱起他,疾步跑到书架旁,用力的推开书架,书架后面,竟然是一条密道。
幼小的孩子睁大眼睛,抓着瑶晔的衣襟。一根横梁在那时倒塌下来,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却被巨大的柱子撞击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剧痛在那一刻侵袭了她的全身,她用力的挣扎,回过头,发现无法移动。她将孩子从怀里推开,指着那通道,笑着说:“卿儿,从这里一直跑,跑到尽头,你就能找到父王了。”
火势越来越大,几乎要燃烧到书架旁的桌案上。孩子怔怔的站在原地,天真的眨巴着眼睛,稚嫩而清脆的声音:“瑶娘娘,你跟卿儿一起走。”
她悲戚的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了泪光和微笑,用力的握了握孩子的肩膀:“卿儿乖,你去叫父王来找我好不好啊?”
她知道,这一刻,耽搁不得。一旦火势蔓延到这里,不但她无法逃离,就连颜卿也会葬身火海。
这样的结局,正中那个人下怀吧,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想起那个女人,可能正站在这座被烧毁的楼阁前得意的笑,她就不由的握紧了双手,眼睛里泛起愤恨的光芒。
“嗯。”
孩子见她微笑着,似乎是没有什么大碍,便乖巧的点点头。答应着,却恋恋不舍的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瑶晔:“瑶娘娘,你要等卿儿呀。”
那清脆的声音,响彻通道的每一处。她鼻子一酸,泪水便不自觉的掉落下来,“刺啦”一声,湮没在火海里。她将头埋进双臂,不让孩子看清自己流泪的面庞:“快去吧。”
那句话之后,孩子终于放心的迈开脚步跑走了,她抬起头,盯着那个小小的,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潸然泪下。
卿儿,也许,这是瑶娘娘,与你最后的告别了。
你要,记得瑶娘娘,记得这宫廷里每个人丑恶的嘴脸。记着,你曾经,现在,和未来受尽的屈辱。总有一天,全部从那些人那里讨回来。
瑶娘娘,真舍不得你呢。
你,太像我的六哥了。眉眼都那么的像他,连疼痛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舍不得弃你于不顾。
六哥……
想起少年满脸哀伤的神情,她终于在泪水里回神,被巨大的疼痛笼罩。回身,用力的推开压着她的柱子。
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左腿痛的无法抬起。她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密道关上,无力的倒在书案旁。
靠着书案,她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疼痛刹那间来袭。
她鬓角低垂,眼色淡漠,眉宇间的花朵在大火袭来的时候倏地变暗。她在轰然倒塌的横梁下,仰望吞噬一切的大火,幽幽开口:“颜烈。”
我终不能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请原谅我此刻,不得不离你而去。尽管说好,我们要好好的走下去。
记忆里,黄色锦袍的少年,在夕阳里接住倒下去的她,嘴角上扬,魅惑众生的笑容。
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被辉映的格外好看,狭长的眼睛眯成绝美的弧度,鬓角的发,被风吹拂着打在脸上,美得让人无法呼吸。
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她是微微的窒息了。
呵呵……
颜烈知道了,一定会笑吧。
火势在风的帮助下越来越大,火舌肆虐的笑着,舔舐她的裙角。她仰起脸,凄然一笑,宛如那扑向火的飞蛾,全身散发奇异的光芒,美丽异常。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远远的,颜烈凄厉的呼喊,在门外响起,撕心裂肺:“瑶晔!”
门外,内官李沣赶忙上前,拉住要扑进火海的颜烈:“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被火映红的面庞上,悄然滴落的泪水。他一把推开阻拦他的内官,低下头,用力的握紧双手,指甲嵌进肉里,感觉不到疼痛。
白日里瑶晔说的话,又在耳畔回响着。她悠悠的转过头,明亮的微笑,一如十七岁那年。
说颜烈,会握紧我的手,一起走下去吧?不会抛弃我,也不会放弃我。
瑶晔,你与我说好的,要握紧彼此的手,在往日的岁月里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闭上眼,他隐忍着泪水,呼吸不能继续。半晌,才痛心的喘一口气,看着那依旧在大火里燃烧的楼阁。
“瑶娘娘!瑶娘娘……”
身后,八岁的孩子,沿着回廊飞快的跑过来,奶娘和侍女都追在他后面,满脸焦急的神色。他一边跑,一边呼喊着那个女子,想要冲进火里去。
“卿儿……”
颜烈在那一瞬间抓住他,将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哽咽的话语,掉落在孩子脸上的泪水。
颜卿仰着脸,撇起嘴,眼眶里泪水不停的打转。他紧紧的抓住帝王的衣袖,眼泪不停的流,却不曾再吭一声。眼睛,用力的瞪大,盯着某一处,恨恨的看着。八岁孩子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怨恨的光芒。
“瑶晔!!”
白衣的公子,就在那时从天而降,轻盈的落地,呼唤着瑶晔的名字,不曾有半分的犹豫,冲进了大火里。
身后,焦急跟随的侍女,伸出去抓他的手,只抓到了他衣袖间的一阵风。衣袖温热的触感还在指尖,那个人影却早已经冲进了大火里。
她在大火里,默默的低下头,哀伤的望着自己的手,兀自呢喃:“公子……”
原来,即便自己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心里在乎的人,还是只有那个女子。他宁愿和她一起葬身火海,将自己一个人遗忘在孤独的角落。
原来,他一直不曾忘记那个女子,将她深埋心中,时时刻刻的挂念着。
原来,他对那个女子的爱,已经深到无法动摇的地步。即便是死,他都不甘心抛弃她。
原来,背叛之后,还可以如此深爱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爱。
在即将坍塌的楼阁前,颜烈和颜卿同时抬起头,看着那个冲进火里的人影,在刹那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洛砚。”
那个男子的身影,颜烈是再也熟悉不过了的。当年的瑶晔,为了保护他,第一次露出阴冷的笑容,说颜烈,我要他活着!
那样的瑶晔,眼睛里有灼人的光芒,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与她对视,无法看清她眼睛里,到底是怎样的神色。
“瑶晔……”
火势还在蔓延,她在弥漫的烟雾里,慢慢的闭上眼睛,从桌案旁倒下去。绝望在心头蔓延,所有人的面孔,在脑海里流连着过去。
朦胧间,有人在呼唤她。她自嘲的撇了撇嘴角,微微的笑。
一定是幻觉吧。
这样想着,最后的意念被疼痛压垮,她最终倒在地上,幽凉的望了一眼门口。
这一眼,如在暗夜里突兀出现的亮光,让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心,蓦地有些疼。
模糊的视线里,白衣的男子,跑过来,将她抱起,在她的耳边说瑶晔,我带你回去。
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紧闭双眼,嘴角上扬,微笑的弧度:“嗯。”
微弱的一声之后,她便将头一偏,昏厥过去。最后的一个画面,便是洛砚在漫天的火光里,纵身一跃,飞身将倒塌的废墟置之身后。
“瑶晔!”
“瑶娘娘……”
泪流满面的颜烈和颜卿,看着洛砚抱着满身伤痕的瑶晔从屋顶处飞身出来,便急切的跑过去。泪痕犹在脸上,笑容却同时绽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