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君殇唇边绽放起一朵比牡丹花还要艳丽温柔的笑容,只是目光却如画屏重重叠叠的光影,明明灭灭,闪烁不定“他现在生死如何?”
跪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栖息在不远处树枝上的乌鸦,那乌鸦遍身漆黑,只有嘴角是深紫色的,暗黄色的眼睛如水般清亮。
“已经死了”白衣男子低头面无表情的道,多年行走在刀锋利刃上,见惯了鲜血,见惯了死人,早已经麻木了,只是此刻,他突然觉得累了,面色显现出疲倦之态。
“何以见得”他的声音依旧透着丝丝温柔的沙哑,只是脸上已经隐隐浮现出了杀气。
“树上的那只乌鸦是我将它一手养大,但凡它见到有人死去而无法食之,嘴角便会浮现出深紫之色,而且他会叼来死者的一片衣角,我特意让它飞入禁地,也是为了辨其生死,如今,已然明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在栖息在树上的那只黑羽乌鸦上,长袖轻轻一挥,那乌鸦便已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它惊惧的拍打着翅膀,发出几声暗哑的叫声,他饶有兴趣的盯着它扇动的羽翼,手指却一点点收紧,“真是有趣的东西……”跪在地上的白衣男子看着在高大男人手中绝望扑闪翅膀的乌鸦,手心微微握紧,头垂的更低,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神情木然冰冷。
“江儿……我要进去……我要去找江儿”女子的哭喊声从他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着湿红了眼眶被挡在几步之外的漓溪,眸中暗涌过一丝复杂的情愫,淡淡开口道:“让她过来”
侍卫闻言松开了手,漓溪哭着仅仅抓住他的衣袖,落花般幽柔的眸子满是不敢置信的伤痛,:“江儿呢,为什么你们不进去救他……他怎么样了”
“闯入禁地的人,从来都是死路一条,他也不例外……”琅君殇神色漠然的淡淡道,冷魅的目光望向禁地之处升起的团团云雾,眸底浮出一丝困惑,自己曾经指点过他如何在这禁地中绝处逢生,他天资聪颖,本该能逃出去的,为何会失手呢,除非是……他为了救那个女人?
“不……不会的……”漓溪身子一震,仿若雷劈,她红着眼眶摇着头呢喃道:“不会的,你骗我……他就在里面……我要救他出来……“说着便起身向禁地的大门跑去,刚走了两步就被他扯入怀里,他拧眉冲玲儿吩咐道:“别胡闹了,禁地不准是不容乱闯的,玲儿,送她回去”
“不……我不会去……放开我,你放开我!”她发疯般在他怀中挣扎着,捶打着他,拼命想要摆脱他的禁锢,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让她挣了出来,只是刚跑了几步就又被拽了回去
“放开我,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害死他的……我要进去找他……我要进去……你放开我……”她像一只发了疯的小野兽扑打着他,泪水涟涟而下,她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是不会说谎的,失去挚亲的痛苦让她瞬间失去理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不是该好好地和自己心爱的人幸福的过一辈子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心底逐渐漫涌出一种幽怨的愤恨,她恨……她恨死了这个地方……如果她不曾来这里,她唯一的弟弟便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琅君殇看着几乎陷入癫狂的漓溪,本来想要耐心安抚的心在周围属下异样的目光中变得凌乱起来,他素来爱惜颜面,身边的女人鲜少敢跟他顶撞,更别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她却全然不管不顾的扑打着,周围敬畏的目光渐渐有些变了味道,冰冷的目光中都偷偷含了丝惊讶而略带兴奋的色彩。滋生的火焰开始缓缓蔓延在他倨傲冰冷的容颜上,而当当他触碰到她眸中几乎是恨到极致的目光时彻底失去了理智,在她又一次挣脱他的手臂时,他生来就所含不多的怜悯之心彻底被暴躁的火焰淹没了,他一把将她拉扯回来,啪!手如闪电在她脸上凌厉划过。
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一丝血迹顺着她嘴角流淌下来,她的泪却不再落了……她的唇边亦缓缓绽开了如花笑容,如雨后的梨花残败疏淡的笑容,昔日温顺的目光此刻变得朦胧而飘渺,含着一抹决绝的幽怨。那目光让他心涌起一丝不安,他刚想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她已先一步昏沉沉的晕倒在草地上。
子夜时分,她穿着单薄的纱衣坐在地上,仰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满月,泪痕斑斑,她的目光痴痴怔怔,一片空茫,只是手中紧紧握着那块血玉,冰冷的血玉,彻骨的冰冷,随着寒冷的夜色一点点渗入心头。
“江儿……”她哽咽的低语,神色憔悴虚弱不堪,自从昏倒后被他带回来,她便没有再和琅君殇说过一句,任他软磨硬泡,她都如一个失了心的木偶,不说不动,连正眼也都不瞧他一眼,被逼得狠了,她就死死地咬着唇瓣,直到唇瓣上鲜血淋淋,琅君殇看着她这般模样,纵使再铁石心肠也无可奈何,她蹙起的秀眉中闪烁的隐隐恨意,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只是……无可奈何。
虽然他也明白漓江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只是……他知道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换不回漓江的性命,生性高傲的他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命令,温柔耐心的低声哄诱安慰,他做不到,也学不来。直到午膳时,他磨灭了所有的耐心她也不肯吃一口饭的时候,他桀骜不驯的目光蓦然沉暗下来,一挥衣袖扫落了桌上的珍馐佳肴,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阴冷的风呼啸着灌入进来,几片枯黄的叶子也随之飘落到窗棂上,如一具具尸体般冷硬残破的微微颤抖,忽而,一阵幽柔低靡的曲子从窗外悠悠传了进来,漓溪浑身一震,失去焦点的眸子划过一丝炙热的光亮,她伤痕累累的朱唇微张,神色满是惊诧,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江儿……江儿……”她扶着墙吃力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细细聆听起来,那曲子忽远忽近,飘渺如风,这曲子……是她小时候娘教给她的,每次漓江不开心,伤心地想要找娘时,她都会给他吹这曲子,除了漓江和她,这凤鸣宫是不会有人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