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经意的你

3）

爸爸？！”

“妈妈？？！！”

萧涛涛吃惊得叫出声来，差点把油灯松手落下去。

爸爸手里打着支手电筒，妈妈相跟在旁边。他们一起向涛涛发出微笑。屋檐下扑过来一股强劲的冷风，涛涛顾不的惊讶，赶紧把爸爸妈妈让进屋里坐下。

“妈妈---”萧涛涛看看外面漆黑的夜，听着过道上呼啸的风；心疼地问：“妈妈，这寒冬大黑夜的，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你们怎么来的？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去……”

慌慌张张地问了一通，看见爸妈并不应答自己的问题，始终是刚出现在她眼前的神态，依然那样微微的笑着，微笑着注视自己；萧涛涛更不知所为何以了。

她转身去打开夹在大木柜和小箱子之间的一个瓦罐，里面有少许的米，萧涛涛想先对付着去借王婆婆的锅灶，给远道赶来的父母做顿饭吃了再明究里。

“涛涛，你不要忙乎了，我们在丫口上张妈妈家吃过饭来的。”

张妈妈跟王婆婆是远房亲戚，她儿子在萧涛涛她们城市的军分区里任着参谋，平素就有些相互的梢带和往来。

妈妈一边掉脸去看萧涛涛身背后竹篱笆墙上面的奖状，一边随口问道：“涛涛，你想回城吗？”

“回城？”萧涛涛冷不丁的给这么一问，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看看坐在一旁的爸爸，爸爸笑笑的，也张口问她：“怎么样？涛涛，想跟我们一起回城去吗？”

这下，萧涛涛更是糊涂了。

过年还早，也没听说家里有什么特殊事情，这个大黑的夜晚，爸爸妈妈难道就是专门来和自己讨论这个事情。她想起自己曾经手握奖状暗自表达的决心，不由的有点为难。

回城。哪有不想回城的道理呢。

天天在想，夜夜都想。城里有自己温暖的家，有可爱的弟弟妹妹和众多的亲人；有好久没见面了的同学和好友；更有出自妈妈手下的喷香的饭菜。

涛涛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还奄瘪着的肚子，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但是……

萧涛涛眼睛看着妈妈，言词有点儿嗫诺，她犹疑地说：“我当然想回城，想回家；可是……可是……”萧涛涛真正的意思是不方便在这种情况下去向生产队长请假。

所谓“这种情况”，意思就是一没到过年过节，二才刚刚领了张奖状；再想想生产队长那张关公一般的黑脸，萧涛涛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去请假的。

“好了，好了；”妈妈笑起来，说：“不跟你兜圈圈了。我们这次来，是来接你回城的。”妈妈紧盯着萧涛涛，说：“回城。你懂没懂？不是请假，不是回家过年；是回城――我们是来接你回城去工作了。”

回城？工作？

不是回家过年，不是回城里耍假。

年过完了是要回八小队的，假耍过了更是要回八小队挣工分，挣工分――在萧涛涛而言――那可是耽误不起的重大事情。

但是，回城工作――太不可奢望了。

当初，萧涛涛本来可以躲避开下乡当知青。爸爸在他的单位可以给萧涛涛找份相对来说，算得上稳定的，临时工工作。

挑砖，或担沙石上正在建筑之中的高楼，或者到书库打包什么的；事实上，萧涛涛在初中毕业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没能够进入高中，而等待年满十六岁的那段日子，就一直在城里，在爸爸妈妈的安排下，做着各种类型的临时工，给经济一直窘迫的家庭，缓解了不小的压力。

妈妈说，出身不好，书都得不到读，还敢去想下乡以后被招工单位政审过关，回到城里正式参加工作吗？还是留在父母身边，有份临时工作，也好过远天远地去到人都不认识一个的农村，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太让人放不下心了。

萧涛涛自己却决心要去广阔的天地，去练就一颗红心，练就浑身的本领。在萧涛涛那个年代，逃避下乡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而萧涛涛已经受够了耻辱，为外婆头上的那顶地主分子帽子，更为早已经分开，却始终象不散的阴魂游移在萧涛涛生命的每一个关口的“坏分子”父亲。

萧涛涛从来就没有资格在任何一个小朋友，或者同班的同学，甚至父母单位的邻居伙伴；从来就没有资格在任何人跟前挺起过胸，抬起过头。

但萧涛涛决心不让自己再给自己蒙羞。

所以拒绝了爸爸妈妈的挽留，萧涛涛等年龄一满十六岁，就义无返顾地奔赴了广阔的天地，去经风雨见世面，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萧涛涛想好了的，即使永远也没有机会返城，她也不会后悔自己没有赖在城里成为一个无业游民。

唯一的妥协，是接受妈妈的安排，把户口落在了跟妈妈一个单位的同事，也就是王婆婆的儿子，王叔叔老家所在的生产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