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重回虎山(2)
作者:杨光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65

末了他又加重了语气对杨天说,特别是你,和尚仁杰一样,都是理想化的人,在包罗万象、险象环生的社会里,真正理想化的人最容易做出愚蠢的举动,当然也最容易受伤。

有了饱经沧桑的老人这样有这样苦口婆心、动情动理的劝阻,在肃然起敬的同时,杨天和段小波当然不敢轻举乱动。但是想到尚仁杰之死可能隐瞒着巨大的阴谋和骗局,他们哪里会如此甘心?其实也是,因为国体政体的原因,我们中国当然只能是权大于法的社会,法律给予公民的保障是极其微弱的,在据说是经济率领一切的社会里,连尚仁杰这样的生命都如此轻易被权力所算计,弱势的人为了自己的尊严,当然只能铤而走险地寻求自己的方法。这样两人私下商定,要取得老人的信任,一些善意的谎言却也是不撒不得的,于是杨天向老人建议说,目前段语的伤势如此严重,而医生却说只能保守治疗,而且还会有截肢的危险,既然西方医疗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而我们的中医素来就以能达到治疗根本的目的,不如让杨天继续回到草药品种丰富,民间医手众多、技术高超的家乡去寻访,说不定真有人能治好她的病,让她重新站起来,去度过自己美好的年华呢。

段语的病本来就是老人最大的心结,正天天处于忧急如焚、心焦似火的境地,想想两人这样说,也确实很有道理,于是也就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现在杨天坐在呼啸南来的列车里,听车厢里缓缓突然响起让人心乱如麻的歌曲,或许是为了呼应他的心情一般,竟然是那首令人伤情无边的歌声,它象一把晶莹剔透的利剑,轻轻敲打他的胸腔,猛然直戳他的骨血和心灵――“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刘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他想起了尚仁杰和段语,又涌起无法名状的感伤,心里祈祷说,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让我们的灵魂一起飘荡在既没有恨,也没有恨;没有贪婪,也没有失去;没有欢乐,也没有悲伤;没有算计,也没有设防;没有痛苦,也没有喜悦的那一种大仁大爱世界?

然而哪里可能?当他转乘了公共汽车再一次回到自己的故土时,盘山的政治格局又发生了陡转逆回的变化,带病坚持工作的谭才同志已经如愿以偿地成为盘山州的州长。

政治格局的戏剧性变化,其实必然影响看来毫无关联的普通人的生活。盘山州州长一确定,有几桩事情就变得愈发重要起来。从表象的层面看,狠抓经济发展,重视文化建设,确保社会治安形势好转,保证人民生活安定这些关乎地区形象的大事,都是官样的文章,均需要领导重视,强化宣传,狠抓落实并信誓旦旦保证必须取得实际效果的。

实际效果到底将会如何,当然倒是其次,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所有宣传动员的口号、表决心的语言无疑都做得很足,一切都显出振耳欲聋,风生水起的模样,动静总是闹得极大的,而普通百姓和一般工作人员对这些中国独有的现象都看得很清楚,也没有人觉得大惊小怪,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该怎样工作还是怎样工作,一切都显示出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样子。

其实不然。比如盘山公安局当下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工作压力,新任州长谭才同志上任没几天,就风尘仆仆、火急火燎地亲自来局里进行工作视察了。在全局中层以上干部参加的会议上,谭州长高度肯定了盘山公安局近期取得的工作成绩,认为公安系统领导重视、措施有力,成效很大,然后很中国式地话锋一转说:“当然在取得重大成绩的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工作中还存在一定的问题,存在的一些不足也不容忽视。”

由于官场上利益争斗的残酷现实,通常官员一般都应该具有一种涵养,就是轻易不对事物的对错随便下任何自己的定论,即使对下属也不轻易批评人的,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原因,只要某人某部门被领导批评,则表明这个人和这个部门将永远被打入死亡的另册,是永远不能再有澄清真相、东山再起的机会的,现在领导州长的口气是如此严厉,这当然已经包含了对公安工作强烈的不满了。

与会人员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其实整个会场包括整个公安系统的人都明白,这是因为堂堂一个地区的行政一把手,遭人暗算,已经属于冒天下的不惟,卑贱如草的贱民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了得?而最可怕的是,事情发生了好几个月,公安方面竟然对此束手无策,抓不到元凶,让他逍遥法外,就意味着公安系统的工作能力十分值得怀疑,也不值得信任的了。

公道来说,地区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肯定算是盘山公安局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了,而全局上下人等,自然也觉得特别的窝囊和困惑,是谁吃了豹子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几乎算作皇帝的州长,他们非常不明白,自古以来,只有草民在领导面前唯唯诺诺、畏之如虎的份,今天居然出了这样一个无视等级和尊卑的暴民,做出这样荒唐忤逆的行为,这哪里还象党执政的国家?而自己身负保卫领导安全的人,竟然也不能迅速揪出凶手,惩治犯罪,倒也忒是不尽职了,怎么还能算领导的有力打手和忠实保镖呢?古话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看来整个公安系统的人,其实是个个该杀的咯。

当然私下也有人琢磨,是不是州长和谁结下了无法掰开的梁子,使人家甘冒这种株连九族的塌天风险,做下了这种不忠不孝、犯上作乱的蠢事?

自然地,整个系统的人个个都是群情激奋、同仇敌忾,抓不到真凶誓不罢休的斗志,暗暗憋足了劲,都希望早一日擒到让大家过不好日子的犯罪分子。

刘队长其实隐隐有自己的一种不详预感,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景不简单,那天在州长面前藏头露尾的说出了一句“阳光集团”的话,却被州长严厉地打断了,自己也就没有了往前延伸和联想的勇气,但是现在州长的口气已经到了这种怒不可遏、怒气冲冲的口气,他想无论怎样都得有所作为了。

为了把事情做得更隐蔽些,他把队里和自己比较贴心的几个队员叫来,要求他们秘密对阳光集团的人上侦查手段,看能不能从中抽丝剥茧地理出一点思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