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无数次献舞,遇见过很多凶险,凶险,都是因人而异。
我想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上次那样戏耍了庄焕彬,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但是这还是次要的,现在少卿下落不明,言信皆无,他倒是有闲情逸志来听歌赏舞,难道少卿?
我不敢往下再想,我叹了口气,也许,事实真相会比我想的要好,说不一定,少卿会在座上宾客之中,若真如此,见上一面,也不枉此行。
夜幕下的敦煌,千百年的战火灼烧着这座繁华又贫瘠的城市,历朝历代,这里洒下无数将士的鲜血,在这乱世武道,承载多少男儿沙场建功的梦想。
而我,在这里,是舞姬,脚下踏着的每一寸黄沙贫地,都染满了鲜血,今夜,也许是我也将血泪浸入这里的土地。
星空格外的明朗,将府,新鲜的瓜果,丰盛的菜肴,来自西域波斯商人千里运送,如红宝石般的葡萄美酒一一端上了桌子,酒热耳酣之时,就是舞姬们献舞之时。
管家一声令下,舞姬们徐徐而入,随着胡琴跳起了打令舞。
我不敢抬头看,混在人堆里面,载歌载舞。快节奏的踢踏脚步是打令舞的特点,金币石珠,腰链飞起,恍若前尘铃兰的吟唱。
转身,转身,纱袖过时,我悄然扫过座上的影子,没有收到熟悉的回应,主位上的男人,似乎也略与往日不同。
这段舞蹈,再入柔美节拍,伴奏的声音,渐渐地,低下来,再低下来,仿佛情人间婉转的低吟。
缓缓乐声中,突然听到杨国忠说:“怎么样,王将军,这西域胡姬女子的舞蹈,可还合将军心意?”
我心里一时诧异:“王将军?”
这么一疏忽,差点没跟上节拍。
只听一阵豪爽的笑道接道:“杨大人好享受啊,这歌舞只怕在邺城也是见不到这样好的。”
我借着舞资回眸,留神一瞧,方才发现那边坐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庄焕彬!
庄焕彬哪里去了?少卿呢?也不在!
我不禁心头大乱,勉力稳住心神。
只听见杨国忠继续说:“此次王大人接任阳关守卫,十分匆忙,庄将军卸任也非常快,我这阳关西出王城千里,消息也闭塞,圣音难得一闻,兄可指教一二?”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兄知道我这也是临时圣命加身,紧急公函接任此职,圣意难测,岂是我等可揣摩的了的?”那将军端起酒盏,语气诚奸难辨,他将酒盏缓缓转动着,眼神却忽地往我这里一扫,我的眼神即被他接上,我心中一阵慌乱,舞步微乱,他微微一笑,仿佛已知晓我的窘态一般,看着杨国忠,“杨大人,说到底,末将也只是外臣,不似大人您,宫里有德妃娘娘还有太子,又是这敦煌城主,以后杨大人您要多多提携末将。”
“岂敢,兄言重了,弟不过一个小小西域都护,哪里比的上将军您,自古阳关出猛将,以大将军之威名远震,建功立业只在朝夕之间,箭发之时,只怕整个西域诸国都要对将军俯首称臣,即时还望将军荫蔽。”杨国忠双手把盏,笑得胡须乱颤。
原来,这竟然是新上任的阳关大将,杨国忠看上去对阳关换将也颇为诧异,内幕不明所以,这舞宴原来是这个原因。
但这王将军,又是何许人也?他既已接任阳关大将,那庄焕彬又去哪里了?这样短的时间交接,何以阳关无任何消息传来?
少卿又在哪里?
这许多问题一时之间涌上心头,我心里不禁十分焦急,而看上去,这位王将军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看上去,我倒不需要去担心今夜自己血溅黄沙。
和着节拍,弯腰踏令,我一转头,却见王将军微弯的双眼,那眼神投处,竟又是我!
只听他说道,“今天的舞姬非常特别嘛”。
杨国忠欠了欠身,举盏奸笑:“承蒙将军错爱,若蒙不弃,将军可随意。”
我心里一紧,只听王将军说:“如此,多蒙大人成全。”
我只觉得那眼神,一寸一寸,扫得我舞步凌乱。
杨国忠又道:“此乃兄之荣幸。”
王将军眼光斜睨:“我看这位艳丽面纱的舞伎,倒是颇为别致。”
杨国忠眯起眼神,上下扫了我一眼,不停颌首,露出笑容:“王将军如此抬爱,还不快过来谢恩。”
我看着那个充满了yu望的眼神,迈不动脚步。
杨国忠拉下了脸:“怎么还不过来!这些西域的女子,到底是欠缺调教,远不及中原女子乖巧。”
那王将军则一脸笑眯眯地说:“杨公此言差已,别有风情,别有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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