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如影
作者:君卿安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78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良辰美景奈何天,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无声的叹息像雨声飘落风中无处寻踪,一袭玄衣站在荷塘梅侧,举头望月。月华倾天,暗香徐来,星迷影动。今夜风景尚好,一如那人在时的模样。

我叫如影,这是我遇见那人后,被赐予的名字。

从此之后,车陂国再也没有十皇子南宫明炎。红尘茫茫,世间只有浮沉弱水的冥神教左护法如影。

海阔天空任尔飞越,天涯海角如影相随。

如影,如影相随。人生悲苦,既无法超脱,惟愿尽自己能力,去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见钟情?或许吧。从最初的月下相逢,他便给我一种很奇怪的亲切感,让我忍不住想靠近他。冰凉如他,却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如同盛开在黄泉的曼珠沙华,用己身燃烧滔天的烈焰,耀眼的冰寒中有一种引人沉溺苦海的致命诱惑。

从没有想过让他接受自己的感情,我不是个患得患失的胆小鬼,皎皎如他,本不属于红尘,任何得到抑或失去都是亵渎。静静的守护便好,在那个人的世界里,我甘心一世为影。

用一年的魔鬼训练去提升能力以得到留在那人身边的机会。炼狱虽苦,然,却甘之如饴。

嗜血如他,杀人万千。我知道,他不并喜血腥。但,他没有选择,只有鲜血才能证明他的存在,维护他的尊严。为了尽可能减轻他的负担,我不停练习提高自己,以在杀戮中让他少沾人血。传说,若人生时杀戮太多,死后必受酷刑。我不相信鬼神,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可以替他背负所有罪过。

从十二岁呆在他身边,已至如今。十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作为冥神教的左护法和随侍,我很幸运可以呆在离他最近地方,我因为可以一直这样,但一切却在悄悄改变。

闭关归来,六个多月,一百九十一天,他似乎变了好多,比以前更冷淡更沉默寡言。令人不敢仰望的面容上,除了往昔的冷酷高傲,还隐隐的带了些别的东西,让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难以接近。如果这是冥神教初成的结果,我是该替他高兴还是……毕竟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轻易伤到他。但那时心里却怅然若失……

暮春,花开酴醾,不知何时开始,他开始喜欢凝神望着窗外窗前梨花纷飞不语。纷扬的花海中白衣翻滚,遗世独立,或许他不知,纷扬的落花虽美,较他,却失之良多。‘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殊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故人常言倾国倾城,也许就是说的他这样的人吧。但不同女子的柔媚,濯濯如深山之月泉,他的身上有一切色相的美丽。是美丽也是魅力,恍如谪仙,不是凡人该有气质和容貌。

我不知道他为何喜欢站在纷飞的花树下独立沉思,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去江南漫步。教主的心思不该是下属随意能揣度,而我也从未看透过他。我只是下属,我所做的只能是服从和忠诚。

绝对的服从和忠诚,与他,这便是所有我能奉上的。

一直以来,我因为我可以把我的心掩埋,做个合格的冥神教左护法。但是,一个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平衡。教主竟然可以爱人,明明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我!若我可早点表露心迹,是否……

烟雨时节泛舟碧湖,那日他游湖归来,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前任雨雾阴湿他的衣衫。

“如影,你有爱过什么人吗?”

“我今天遇见一个人,一个故人……她好像……”

如空谷幽泉的声音传入耳端时,我心神一震。没有询问,似在想一些不确定之事。依旧清冽的语气,却带了些什么。烟雨迷蒙,灯华倾采,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温柔。‘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从那个人真的只是故人而已?

怅然若失,心刹那间好痛,痛得心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也有动情的一天。但,对象不是我。

这样其实也很好,至少他有了牵挂之人,对他,红尘不再只有血腥和冰寒,我该高兴不是吗。从来没有看过那样温柔的笑,若可以从此展眉,纵让他开心之人不是我又何妨,毕竟我最想要的,不过是希望他可以幸福。

眸间默然落下一滴泪,我想,是因为这里雾气太重的缘故……

在后来,通过他让我查的资料,我知道那人就是传说中的朝廷权贵痴情王爷,慕容青华。但,教主喜欢叫他慕容。

京城与冥神教,一北一南,一在朝野,一在江湖。相隔千山万水,犹能相遇,是否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但,当教主知道慕容青华真实身份时,从突然蹙起的眉,我知他有些不悦。不是因他身份特殊,而是因他曾为另一个人伤情白头。曾有个人在慕容青华留下了那么重的痕迹,真的还有能重新打开心扉?但我却相信教主能做到。

自从遇见慕容青华,教主似乎变了很多,变得更有人气,更像红尘之人。陷入爱潭的人儿,其实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当教主不惜为救慕容青华寻霜印,连挑江湖几大门派,我开始不知是该喜还是忧。这还是原来那个令出必罚嗜血成性的人吗?慕容青华这样的人真的可以给予他幸福吗?

教主从十四岁执掌冥神教以来,做事都以保存冥神教和自身为前提。但那个王爷中了碧血钟情后,教主竟然为了他强行催动冥神功护住心脉,还在体力不支独闯梅山——山鬼老巢。

是不是我应该他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感慨,但那时,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只有担心,担心他会出事。毕竟山鬼的阴险狡诈在江湖上很出名,在教主全盛期虽可全身而退,但抱着病人又内力透支的人也可以吗?

三个时辰过后,我第一没有尊崇教主的号令守在山谷外,而去闯阵。千辛万苦来到山鬼小楼前,却和唐玉宵被困桃花阵,看着繁星满天,我又想起那个和他初遇的夜晚。从一个原点回到另一个原点,难道这是宿命?

我以为自己就要困死在这是阵中,但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一个青衣人却出现在面前。缕清风飞过,浓重的雾气已肉眼可以可以看到速度散去。那个青衣人调戏我的时候,我以为……我心脏颤抖的以为教主已经……但却又……

“如影他经不住这些,(唐玉宵)别把玩笑开的太过了……”

一如往常凌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抬头看见那袭白衣,我突然有些想哭,有些想过去抱住他的冲动。但是,没有。我只是一个下属,不是吗?他还好好活着,他还有点在乎我,虽然这在乎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但与我,已足够……

后来,教主带着那个王爷回冥神教了。不但为了责罚杀鸡儆猴的责罚教中武功不错的一方坛主,还变着戏法给慕容青华搜集各种珍宝博他一笑。一树梨树下两个白影相依相偎,从来没见过笑的那个温柔的教主,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笑犹如九天月华令万物失色。

我想,那时的他,应该是快乐的。只要他快乐便好……

不知为何,在那个王爷来到冥神教后,很喜欢我和接近,也许是因为我经常守在教主身边的缘故吧。他喜欢问我些教主从前的事,而我知而必答,我们的关系也在这种问答中变化。在言谈举止中,我可以看得出,那个王爷是很关心在意教主的。

而他们,真的很配。一个弹琴,一个吹箫,琴瑟相契,这也许就是传说中佳偶天成。

再后来那个王爷阴差阳错有了孩子,教主护他周全,带他去了冥神教只有退役教主和长老能去的桃源仙境。唐玉宵和韩梓琪也去了,但,我没有。我留守教中。

一夕秋风万树红枫,教主带着慕容青华去了桃源仙境。若是有人回头,就会看到有个玄衣人一直站在远处高山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直到月上西楼,夕露沾衣,那个玄衣人还站在山巅注视远方。

我就那样站着看到远方青山,纵然明知那人已在青山之外。

再次想起相遇的那个月夜,突然想若再次给我一个选择,我是否还会执着留在他身边。相思无极,谈往事,云淡风轻。但若让我再次选择,我依然坚持选择留下……

海阔天空任尔飞越,天涯海角如影相随。留守冥神教,若是这便是我能为你做的,我愿为你在此守护,直至你归来……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千江有水千江月……

抬头望月,一地碎霜中,月在逍遥人在扰。

我还在这里守护你曾珍爱的一切,天若怜我之情,惟愿他早日安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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