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作者:月靓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71

虽然章变脸极快,须臾就恢复了平常,可是心中的一口气却慢慢地带了上来。

此后忧闷,又恐事儿外传恐人笑他愚笨,不觉又多添了些病症。本是外伤的事儿,渐渐成了内症。

章夫人请医延问,无药不吃,只是白花钱不见效。

倒有医师叹道。“大人之病非药可医。”

章夫人听出言下之意,旁敲侧击,又问不出,百般忙乱之下只能归罪在那日无故殴打儿子之人。

原本章家是官宦之家,虽不大,却难得官官相护,兼有多年的人情错根盘节,翰林院门前不过几拳的事越发的闹大了。

章府里的鸡飞狗跳自是引来了城中,朝中一些闲话。

有文人坚决讨伐的,有武人摇旗呐喊直骂文人太弱不堪一击的,更有好些和章一般年纪的举子捶胸顿足感同身受,恨怕中了进士便是没福气的.........一时满城风雨,渐渐的连朝中都受了影响。

冯浩见事儿闹得越发不像话,只得按捺住对贾保玉之气,一反常态低调了起来。

龙滔本是好惹事的,此刻也难得偃旗息鼓。

同朝为官最怕的便是小事闹大,虽是内情归到冯浩身上,可是真正追究起来------拨起萝卜带出泥,咳!作为一块有力量有思想的泥,还是老老实实在地头上滋滋润润的怂恿蚯蚓和萝卜作对的好,何必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呢。

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最最要紧的是身为吏部的头头和兵部的头头之间除了在朝上打打嘴仗,实则没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

恰好此时,为怕被某些渔翁当成下手的鱼的冯浩上门道。“我和你赌一事。你的状元弟子身体康健不了,仕途也该就此到头了。要是不信,我情愿倾家和你赌。”

龙滔笑道。“他年纪本来就大,这事不赌也罢了。”

冯浩听了半晌,笑道。“也好,我另和人下注,赌你对他己是有心无力。”

龙滔听了这话,倒发了兴头。“什么叫有心无力,他只是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能碍什么仕途。我且和你赌三千两银子。”

冯浩求之不得,答应道。“一言为定。三千便三千,等你输了,我把这些钱都散给人买零嘴儿吃。”

一番话激了起来,龙滔决定把死马当成活马医,拉贾保玉去帮章看病。

晚上宵禁夜色极黑,但巡夜之人或是宵小一类的对于朝中权贵官员家的马车自然通融。这一路快到贾保玉家时,马车外头的车夫勤勤快快地把尚书家标识给取了下来。

等车里头的人下来后,己是标准的一个酒夫,酒糟的鼻子,酒气十足的眉毛,酒味欲滴的嘴唇,歪歪咧咧,摇手动足,

此时贾家早已是一片安静,门口酒里酒气的声音在外响起,刺耳得渗人。

唤了半天,才有陈福披着衣裳隔门问。“谁啊?”

“陈叔宝,洪祥的师公。”因是便装过来,不好说得太过直白,想起素日贾保玉把养子和得意学生说得不离嘴,便借了他们两位小孩的名头。

听到响动的贾保玉也惊醒了过来,提着灯走了出来。“是恩师吗?”那么晚过来作什么。这般想着便紧着手开了门迎了进来。

说着耳语陈福命他把洪祥,陈叔宝唤醒。

陈福转身而去,后面的灯相继亮起。

龙滔大模厮样的走了进来。

因正值冬日,满院子看似肃索,进了厅后却不知哪里传来的阵阵花香。

龙滔略停了停脚,发现几案上放着几束装点过的干玉兰,引得满厅馥郁芬芳。抬头又见厅中半壁墙面或斜,或方,挂了几幅小画,瞧意像很有孩趣的天真。

贾保玉笑道。“这是叔宝与洪祥平日的得意之作。虽见不得台面,也只能勉强用来糊墙面罢了。”

说着请他上了座,这一入座,龙滔大感不同,一般人家好些的椅子不过是铺了垫子或褥子,可这里的椅子却是套上了一层蓝色绣花的棉套子,坐下去又舒服又暖和,兼之椅面放了打了络子的方枕,靠后令人不免暖意浓浓。

龙滔嘻嘻地笑道:“你还真是会过日子的人。”

“不过是些小想头罢了,见不得大场面。”贾保玉笑了笑,那头陈福领着洪祥,陈叔宝端茶过来。

龙滔侧头吩咐随从:“给两位公子的见面礼拿出来。”

一般文人习性重,所送之物,不过是墨纸笔砚。洪祥和陈叔宝接过又是行礼,尔后随侍在旁。

龙滔抿了口茶又笑道:“我这么晚来了,不过和人打了个赌。赌你会治你师兄章的病。”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胡乱说的,只是又拉不下面子,只得晚上来悄悄的来,让你有空去章府时也跟着一个大夫去。”

这哪里是要他看病,不过想他收拾残局罢了。贾保玉嘴里笑道。“不用大夫,学生略懂些医术,只要有人给我千两银子,配上一料药丸,包管一料不完就好了。”能这样便宜人吗?何况又不曾真正授业与他,又拿了他作靶子。

龙滔哪里肯信,只把手中的茶水一推,或是急了些,手面上溅了些水,洪祥不声不响递了干净的巾子过去,给他擦手。“什么药这么贵?”

贾保玉笑道。“这药千两还是便宜了,百年的灵芝一颗便是三百六十五两,更要价值连城的大珍珠细细磨成了粉做药引。如果治不好,我情愿赔上一倍的银子。”

真的吗??龙滔还回帕子对洪祥笑了一下后,拈着胡子沉思。

站在他旁边的陈叔宝听如此说,便笑道。“师公,是真的。”

龙滔一听这话,乐了,这小孩还真伶俐,便抚着他的头道。“你这么小,知道什么真的假的。”

陈叔宝望着龙滔,眼神很认真。“现下老师不是没去治吗?师公,你怎么就知道老师治不好。”说完就凑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我有一千一百两,我可以赌老师能治好。”他拉出身上的荷包递给龙滔。“呐,里头的赌金就在此。师公敢不敢赌?”

龙滔忍不住笑了起来,命随从的人取了两千一百两来,一千交给贾保玉,一千一百两却是和陈叔宝赌。

第二日,贾保玉带着扮成随从童子的洪祥和陈叔宝去了章府。

章夫人以为同窗又是同僚,虽不便出面,却派人引他去了儿子的房间。

章一见贾保玉原本苍白的脸突地红了起来,猛咳了几下,下人忙捧了漱盂接痰。

贾保玉若无其事,像是没瞧见章愤怒的眼光一样,在床对面的椅子坐下。又上前说道。“上次在世兄房里见过的灵芝,我又得了一棵,不知道世兄上次吃了灵芝后觉得好不好?若好,我便送你罢了。”

章听了表情一缓,露出笑容,有人奉了药过来,他不但坐了起来,还一口气喝下了药。

但他又眼尖地看到跟随在贾保玉旁边的童子捧了一个黑匣子。

像是看到他目光似的,那童子的手微微一滞,悄悄把黑匣子收回了一些。

“听说贤弟家里不甚宽裕。”章掩袖而笑,“难不成只是传闻。”

贾保玉听了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三份自得,七分不以为然。“小弟幼时也曾风光过,烂船都有三分钉,这不拿了传家宝,想换个大屋子,顺便请多几个孔武有力的人来护卫,世兄也知道的,前些日子,你可是代我受过了。”

章眼珠子一转,笑道:“拿来,给我看看。”

那个童子听了眼底就闪过一丝紧张,忙求助似地朝贾保玉望去。

贾保玉点点头。“这又不是别人的家里,不怕被人绊倒使坏,也不怕有人抢。打开给我师兄瞧瞧吧!”

那个童子无奈打开了匣子,屋里的人顿时惊呼了起来,只见一层光彩夺目的宝气浮了出来,里头红绒布上躺着一串拇指大小的珠琏,闪烁着刺眼的珠光。

屋里有人顿时揉起了眼珠子,恐是看错。

这样的大珠子莫说民间等闲看不到,怕是皇宫里头也难找。

章看得心里冷冷一笑。

而贾保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盛。拿那童子把匣子关上。

童子也知里头的事物珍贵,未免战战兢兢,一人一边护紧了匣子。

却听见章调侃地笑道:“来人啊,派人好生护送这两位小兄弟出去。”

贾保玉见他命人斟茶,便知送客之意,只拱拱手告辞。却不曾看见章的眼睛对着屋里的下人使了眼色,于是有人悄悄的走了出去。

此时,也有他的贴身小厮勤快的上前道。“大人,好生走,小心脚下滑。小兄弟,你们也看着点啊!!!”

贾保玉不以为然,只催道。“外头天色好晚,正好赶去当铺,赶紧换了银钱才是要紧事。”

说罢三人急急脚赶着出门,正经过大门下台阶时,一个错眼不见,捧着匣子的童子脚一滑,手中的匣子飞了出去,旁边墙下正在躲雪的不知何人一捡到匣子后马上飞一般逃跑。

“喂!!那是我的传家宝。”贾保玉急得浑身大汗,又顾不得打旁边的小童,直追了过去,半途中,未免追掉了一只鞋子,歪了帽子,好不狼狈,到了一处桥上,捧着匣子的人也累了,脚下一个踉跄,手中捧的匣子不小心甩出了桥外。

贾保玉看着,眼珠子一定,顿时坐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章府里,章听着贴身小厮加油添醋的描述见到情景,真笑得抱着肚子在床打滚,当晚出了一身的汗,精神也见爽利,在晚上喝了一贴汤药后,第二天奇迹般好了大半。

那边贾保玉却坐享了一千两银子,别人却一点消息也不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