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河，古称濡源，在沽源城东10公里处静静地流淌着。

这里的水流缓慢，河床宽浅，修建着连通多伦的砂土公路，往日里也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

空气里弥散着黑烟和无尽的血腥味，面如锅底的伪护国游击军司令刘桂堂脸上挂着狠毒残忍的笑容，正得意地看着河面上散落的残肢碎肉。

月初的进攻居然被冯占海第63军的残兵败将给打了回去，害得老子被日本人大骂了一通。李守信这个王八蛋更是落井下石，把老子的部队硬生生赶出了多伦。

这次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经过半夜激战，冯占海的部队终于抵挡不住，放弃了沿河防线。通往沽源的大门已经敞开，日本人这里的首功可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他望了望左右乱哄哄渡河的部队，扬了扬手中马鞭，高声叫道：“儿郎们，加把劲，进了沽源咱们抢他娘的。”

做了20年的头，他当然最清楚手下是什么货色。虽说日本人给了三个旅的名义，可这骨子里还不都是鲁南的土匪帮子？杀人、抢钱，那才是最激发斗志的事情。

果然，原本慢腾腾还在磨蹭的队伍象被打了兴奋剂的蚂蟥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去。前面走得慢，是怕前方还有阻击，不小心做了冤大头；现在怕跑得慢，是担心到了县城好东西给别人分光了。

况且过河后满地都是63军士兵逃跑时丢弃的军械，眼见是溃不成军。俗话说得好，拼命让三分，抢功冲三分，痛打落水狗可是最保险的差事了。

刘桂堂骑在日本人给的大洋马上，摇头晃脑，更觉得威风凛凛。这次除去本部兵马，还有张海鹏手下的王永清骑兵旅和新投诚的崔兴武骑兵旅，加起来怕不下一万人。而察省原先驻防的宋哲元29军和傅作义59军都在河北境内和皇军激战，虽说乱七八糟的民军不少，可正规军听说只有29军留守张家口的个把团了。嘿嘿，要是索性把张家口也一气吞下，日本人这里捞个察哈尔省长还会难吗？

远远地，沽源县破旧的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城中断断续续还有零星的枪声传出。

“奶奶的，冯占海这小子还死硬死硬的，居然还没逃干净？”刘桂堂念头还没转完，一骑快马不顾路旁的叫骂，带着漫天的尘土冲了过来。

“报，报告大，大当家……司，司令，王永清旅和崔兴武旅从两翼抢先冲进了城内，和兄弟们争抢东西，前方已经有人开火了。”二当家，不，一旅长周顺吾身旁的小愣子气喘吁吁地把话说完。

“奶奶的，这两个王八蛋也敢和老子的部队抢功？！”刘桂堂杀气腾腾地喊道，“告诉你们旅长，不要堕了自家的威风，给俺往死里打，后面的兄弟马上就上来了。”

沽源城内一片混乱。

城中央一条南北通向、坎坷不平的土街道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各类商户近30家，包括杂货铺、药铺、绸布缎庄，米行粮店和唯一的当铺都汇聚在这里。

街面上横亘着数十具尸体和来不及拾掇的布匹米袋，两侧的店铺拆掉了所有的门板，上百支黑洞洞的枪口沿街伸了出来，瞄准着对面的目标。

“王旅长，崔旅长，有话好商量嘛，”周顺吾毕竟是狡诈奸猾的惯匪，己方人数后援强大，犯不着和对方拼命，“你看，再一会俺们司令也要上来了，到时候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周顺吾，你娘个蛋，老子们可是先到的县城，”对面粗鲁地骂着，也分不出是哪位旅长的单口，“你们的土匪兵居然一来就敢当街抢劫，他娘的还商量个屁！”

“奶奶的，老子们流血流汗打下的县城，难道还要让你们先抢不成？”周顺吾破口回骂道，心中那份气啊。

这两个骑兵旅攻打冯占海的时候拖在后面，等到自家的部队在西河沿击溃了闪电河的防守，他们上马一阵狂奔，居然比第一旅的先头部队还早到了小半个时辰。

土匪兵？老子们是鲁南土匪，你们这些垃圾不也是东北土匪，只不过早几年披了狗皮，就敢人五人六了？

“废话少说，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可是先开的枪，一下子就干掉了我二三十个兄弟，”这可是王永清的声音了，他的部队仗着投靠日本人的资历最老，对着周部来抢的士兵就是拳打脚踢；没想到人家后面的当街就是一通扫射，这个亏还真是吃大了，“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

顿时街头枪声大作，两面墙壁上砖屑横飞。

城西南的山地上，“抗日救国第一军”步一旅一团马显庭团长站在一道山梁上，望远镜内县城的乱象尽收眼底。他焦急地看了看身后忙碌的通信连，无线电排的6部5瓦无线电台正在紧张地调试同各营的通信。

全军昨日自独石口秘密北上，半夜得知沽源防线行将失守后，步一旅奉令甩开大队，急行军30华里赶到沽源城下。此时，冯占海的第63军余部已经裹带城中大部居民撤退，而敌军的骑兵部队正乱哄哄地抢着进城。

马显庭的第一反应就是聚歼顽敌的大好机会，否则沽源西、北面地势平缓，草原千里，敌军骑兵队一旦溃散很难抓住。经上报军部同意，他没有抢着进城，而是等着敌军陆续到达，也正好让急行军后的部队休息一下。

没想到天遂人愿，敌军入城后非但没有及时布置城防和抢占附近制高点，反而在城中不一会就自家混战起来，乒乒乓乓地打得甚是热闹。

马显庭迅速让一营和二营沿着西门摸进城内，果然城内敌军杀红了眼，居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后方空旷的民舍中隐蔽了下来。

为了防止敌军西窜，三营、团属战防炮连的4门37毫米战防炮和迫击炮连的法国81毫米布郎德(Brａndt)ｍlｅ27/31式迫击炮业已完成临时阵地的构筑，标定了城内和公路各目标的射击诸元。而旅部和2团半小时内也将赶到，届时西面的阻击阵地将固若金汤。

现在，就等兄弟部队把口袋给兜住了。

马显庭放下了望远镜，这位“九.一八”后和日军交火数十次的老兵也感到了一阵紧张。虽然这只是和伪军的第一次交锋，但毕竟是归国后正式的第一仗。

郑司令战前动员已经说了：要打，就打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