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污水倾盆而下时,她们无法好像乌贼一样吞黑吐墨的苟活下去。
她们若是不干净的,她们若是甘于不净,也不会死——或者,当她们百口莫辩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说得清楚吧。
昨晚,我忽然就想通了,我突然觉得,我很理解她们。自杀,寻死——原来,也是一种对生命更严肃认真的态度和选择。
并非只是出于脆弱,那也是出于一种过于洁身自好的人,无法苟且于世的另一种勇气的再现。
不过,死了,就能说清楚的人,还是幸运的。
还有一些人,是死了,也说不清楚的人。
该怎么办呢?
在这混浊世界上,一直追求干净清白的人——是不是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呢?
要破茧而出,就需要一对很坚强的翅膀,哪怕它是黑色的呢——让别人说去吧,只要我知道,我还是一只蝴蝶,就够了。
不能活得太完美。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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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可卿,尤三姐。
有些人,本来没有犯错,却被诬陷犯了错。
有些人,已经犯了错,但却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
前一种人,缺乏的是,真相的澄清。
后一种人,缺乏的是,人们对她们的宽容谅宏和重新审度。
秦可卿——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女人,她的容貌和性情,都是非常优秀的。
但是一个“德”字上,可能有人会对她,一票否决。
和公公形成**奸情,与伦理道德礼法皆成相悖——但这不干净,只是表象,而非本质。
她在病榻前的柔弱之身,哽咽之语,令人不忍卒听——“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几分无可奈何,几分身不由己,几分深深的、难以言表的心痛隐忍。
她是不是被逼**的?她被侮辱的**中,是不是隐藏着一个无声哭泣的灵魂——有谁愿意分辨这一分黑白,有谁愿意体恤这一分隐痛。
失节了的女人,不是好女人了——身体,和,灵魂——被强行盖章,复印成一式两份的“肮脏”罪状。
红学家们孜孜不倦的,从“淫丧天香楼”一段文稿的是否删除中,寻找着关于她到底“干净不干净”的确凿论据;但我为这个莫名早死的女人,感到的心痛多于猜疑。
甲戌本批
第十三回(回后朱批)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原误嫡)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意则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结尾(朱批)
此回只十页。因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却四五页也。
(回前墨)
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朱眉)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
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朱旁)删——却是未删之笔。
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他也触柱而亡。(朱旁)补天香楼未删之文。
什么忍心不忍心,什么删除未删除——我恨这一段文稿的残缺,是因为在那“是否干净”的表象之下,是无法辨认清楚的更重要的本质里的“是否干净”。
生的隐痛,死的委屈。
有些真相永远也无法大白——任凭你们说年轻美丽的柔弱羔羊偏爱上那年老无耻的龌龊虎狼,任凭你们把一个少年的性梦幻想硬说成她勾引纯情儿郎——真不知道是她不干净,还是我们的心思太过混沌。
当“干净不干净”有时说不清的时候,我们定要说她不干净。那只能说我们的心,蒙尘太厚,已经脏了。眼睛难免混浊,失明。
可卿最后的笑容,一定是凄楚又彻悟的。
她不指望,有人能读懂她的心——除了曹公。这个永远无法真正破译的神秘密码,是一种无奈的可悲了。
最后,来说说尤三姐。红楼美女里面,名声最坏的,要数这个女人了。所以,当那个高傲俊美的男人,理直气壮的来找她退婚时,几乎有一半读者可能会认为她这是咎由自取,报应活该!——谁让她卖弄风情,无耻堕落的?
我倒且不去追查她是否已经**,我也不想反驳她是否本性放浪,我只说这“悔过”二字,便是那么苍白无力的么?
当她流泪的摔断了簪子,立下了重誓,一定要等那个男人一辈子!否则宁愿出家。然后就安分守己,专心守候起来——就凭这一点,难道不该给她个全新的判定,好一点的归宿么?但是却敌不过宝二爷的一句“厮混”,柳二郎的一句“不作剩王八!”
名誉,不干净——就说明,身体,不干净——身体不干净,就说明,品节不干净——聪明的柳二郎,糊涂的柳二郎啊,在还没有走进自己的爱人身心的时候,就把她武断潦草的判处了死刑!同时也把自己的爱情和人生,提前判处了死刑。这不能怪小柳的愚昧,这是很多人们的通病——用一个东西,来说明另一个东西。用一个事实,来判定另一个事实——却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和理智,来分析,这东西,这事实,是不是真理,甚至是不是会歪曲真理,毁灭真情。不是天意捉弄,而是人的自误。大多悲剧,是自己亲手酿成。还叫什么苦呢?
其实,像尤三姐这样的女人,并不会因为别人说自己不干净,就去自杀寻死的——但是,最痛苦的却是,说自己不干净的人,竟是自己心爱的人!看不到洗心革面后的这个姑娘,其实本来就是一块不幸蒙尘的美玉,只需要轻轻的拂拭一下,她就会如同皎洁圣洁的月光般,用一片痴心照亮你整个一生!.......
干净不干净——不是看不清。
擦亮别人身上的灰尘之前——请先,擦亮自己的眼睛!擦干净自己的心灵吧!
中国的杜十娘,外国的茶花女——虽是妓女歌女,但也是最纯洁、最深情、最美丽的女人。
而李甲,阿尔芒,柳湘莲们——我不会同情你们,只说一声活该吧。
谁让你们自己糊涂呢。
世上最纯美的鲜花,凋零的,往往最凄惨,且不值得。
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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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附笔。
写完这篇文章,心里释然了很多。
我不会去死的,我也不会再去爱不值得爱的人。
只是希望少一点哈代式的嗟叹,给那些女人——
“这样一个美丽的女性,就像游丝一样的敏感,又像白雪一样的洁白,为什么就像她命中注定的那样,一定要在上面绘上粗鄙的图案......
可怜的受伤的名字啊,我的心是一张供你休憩的眠床。”
冬春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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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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