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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粉之事牵涉了另一个女孩：芳官！是她骗了贾环。贾环该不该要蔷薇硝？他是不是讨人厌？芳官讨不讨人喜欢？那是另一回事；但她确实骗了贾环，而且不是善意的谎言。若赵姨娘和芳官计较此事，说实话真是小鼻子小眼睛的自贬身价；但也不能说她不讲理。问题是赵姨娘用了不讲理的方法去处理一件可以讲理的事，可说是手法粗劣到了极点。她不但听了他人的调唆；把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闹大，也把一件有理的事弄成了没理；正如眼明心清的探春所言：“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这又是那起没脸面的奴才调停，作弄出个呆人来替他们出气。”可以说赵姨娘愚昧，却无法说她存心害人，说来她比那些借刀杀人的刁奴们来的光明正大些；至少她明著来，不至於脚底下使拌子。

说她不作怪，也不真确；曹公明写她常怀嫉妒之心，不忿宝玉凤姐两个，只不敢露出来。平日她也在贾政耳边吹吹枕边风，不过枕边风吹的成，也因为宝玉确有把柄落在她手上。（黛玉就说过宝玉做事不留神会带出幌子。）但她在贾家的日子是真不好过的；最令人鼻酸的，莫过於尤氏要将凤姐过生日的二两银子还她，可她却不敢收回。这一个举动透露的不止是她多怕凤姐，奇的是她的苦连宁府的尤氏都知道，说她是苦瓠子。

说她苦也不假，一直好奇她原是什麽身分？以宝玉的情形看来，作为侍妾候选应是百里挑一的大丫环，赵姨娘这位家生子也有过一段风光岁月？看看鸳鸯的尊贵，贾琏见了她都得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身为妾、生了两个贾家主子的赵姨娘倒是退了一大步，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也难怪她水土不服。所谓面子是别人给的，里子是自己制造的；可悲的是赵姨娘的资质从未提升到可以为她自己制造里子的程度。我们成天看到她和那群老婆子们和在一起，问题是那群老婆子是曹公追书最琐碎也最大嘴巴的一群人；赵姨娘自己造不出里子自然也没人给她面子。很不喜欢高鄂给她的结局，纵然她惹人厌，却也是曹公追书受到污辱与伤害的女性；也许难以为她开脱，她却是一个扭曲制度下令人同情的牺牲者，高鄂的结局对她太残酷了。

再看看晴雯，她大约是红楼中少数赢得绝大多数读者喜爱的角色，问题是喜爱有时成了偏爱，合理化了晴雯的所有言行；曹公追书无完人，晴雯亦然。她身上确是有些问题的：

一、话中带刺。和黛玉相比晴雯更是嘴快，不管对象、场合，无论是非对错，也无视恰当与否，晴雯总是话中带刺；由袭人、麝月一路到小红都被她的话锋扫过。说她揭人之短倒是不错，说她嫉恶如仇，却是未必，更多的倒是情绪上的反应；至少，我实在想不出她讥讽麝月与小红的必要性。

二、心胸狭小。人人都看到了黛玉的小心眼，可和黛玉相比晴雯也并不逊色。他人有什麽喜事，她是挑眼的多祝福的少；说她真不在乎倒也未必，感觉上就有那麽点酸葡萄。

三、脾气火爆。她是小姐脾气、丫环命。袭人说她太性急，平儿也说她是块爆炭；优点是为知己可两肋插刀，缺点是容易惹是生非，把问题越吵越大。

四、不够宽容。在探春理家时，怡红院里不大不小的出了几回事；无论前因後果、不管事情缘由，晴雯的反应只有一个：撵出去！赵姨娘和芳官打成一团时，晴雯是一面笑，一面假意去拉；和袭人的：“你们要死，有委屈只好说，这没理的事如何使得！”是何其不同？

五、人缘不佳。怡红院上上下下除了宝玉，她的同侪似乎都和她僵著；老婆子看到她瞪眼，丫环们也不喜欢她，连她领个赏佳蕙都不服气。我们几乎看不到她的友军。当所有的人都和她处不好时，晴雯在待人处世上很明显的出了问题。人缘之糟除了赵姨娘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六、沉不住气。她耐不住性子。综观全书赵姨娘在凤姐、王夫人面前算是忍气吞声；可晴雯？她既被认为嫉恶如仇，忍耐就不会是她的美德。

七、处事手法拙劣。晴雯的处事手法其实和赵姨娘一样不妥！看看怡红院中出的事，经了晴雯的手是越来越乱，反而麝月是话也清、理也明。更糟的是赵姨娘闹事时，主动中又有些被动，其中常伴随著他人的挑拨，可晴雯却不需别人煽风点火，自己就会主动站在火线上。

综合以上几点，在现代社会、在一般人身上都可能出状况，都可能成为一个显著的标靶；何况是在人人都多长了一个心眼，彼此算计、相互较劲，连亲子关系都复杂的令人叹息的贾府。宝玉再宠晴雯也只是关起门来的事，对外仍会受到诸多限制；何况真做了妾，晴雯是绝不可能和宝玉同房而居，她能受到的保护是薄弱的可以。若晴雯真做了宝玉的妾，心比天高的她是不会甘於做一个礼法制度所认定的妾的，这是她的骄傲，却也会因此而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能引起的纷争是可想而知。我并不担心做了妾的晴雯会成为赵姨娘第二，可是我害怕的是她会比赵姨娘更惹人嫌。

妾！原就是男尊女卑的扭曲社会中一个不合理的制度，无论是元配或是小妾，都是身陷其中无力挣脱的无辜女子。赵姨娘在其中，人人喊打；晴雯却因死的恰到好处而赚尽天下人眼泪。若晴雯做了宝玉的妾……，真有点不敢往下想；想想晴雯与赵姨娘两人，幸与不幸间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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