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客厅里,丝缕燃好蜡烛,让宫湳能够借着烛光治疗菲菲腿上的伤。无数细小如针孔般的血洞,在涂抹了药膏之后终于缓住了流血,只有一些浅红的血水依然隐隐地从包裹住整条腿的绷带中渗透出来。
雨仍旧没有停,仿佛要这样一直下到天荒地老。
“宫湳,菲菲的腿究竟是被什么东西伤成这样?”
“……丝缕,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宫湳仍旧无法确信的看着丝缕,后者却知识一无所知的茫然。看来,阿笃果然不想让丝缕受到伤害。
菲菲惊魂未定的拉住丝缕,语言混乱,“丝缕,楼上,楼上有死人啊!好多尸体,还有成千上万的虫子……我们竟然在这样一栋房子里住了几天!我还看到阿笃,阿笃他……”
“我怎么了?”
阿笃冷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楼梯上,打断了菲菲。他的身影从楼梯高处的黑暗中一点点展现出来,那一身黑色的衣服仿佛就是黑暗本身,冷冷的眼神威胁性的盯着菲菲,让她不自觉的一颤,闭紧了嘴唇。
他是在警告她。
菲菲清楚地感觉到拿刀子一般锐利的眼睛,冷冷的警告她不许多嘴。
丝缕并没有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只是看到阿笃有些惊讶,“阿笃?你刚刚在楼上吗?我一直找不到你。”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几分寒冷。
菲菲紧紧抓着丝缕的衣袖,躲到她身后。阿笃略略勾起嘴角,刚毅的线条中揉进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在楼上房间里,你大概错过了。”
楼上……那种房间?
她看了一眼菲菲和宫南,将想要问出口的疑惑压了下去。
宫南走向阿笃,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狠狠地问:“你是什么‘东西’!?”
阿笃轻轻拂开他的手,脸上浮现一抹轻蔑,“你不是有些本事,自己不会看吗。”推开宫南,脸上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色,走到丝缕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跟不认识似的盯着我看?”他邪气的微笑,拉过丝缕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情人。
然而他看向另外两人时的冷冽,却像一种宣告。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压住了喉咙,而不得不继续跟他做这一场“跟过去一样,没有异常”的戏。
菲菲坐立不安,忍耐不住突然站起来,说着:“不早了,我,我去做午饭……”拿腿就向厨房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丝缕和宫南呆愣的目光。
一直走到厨房门口,她急刹车一般停了下来。
身后“噗——”一声,是阿笃轻笑的声音。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找了个多糟糕的借口——自从第一次在厨房天花板见到那张破碎的人脸,她再没有走进过厨房。为了逃开阿笃,她竟然连这个也忘记了。
站在厨房门口,菲菲进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丝缕站起身,说着:“还是我去吧。”
阿笃没放开她的手,借着她的力站起来,凑在她耳边亲昵地说:“我和你一起。”便陪着她走进厨房。
水声,切菜声,爆锅声从厨房传来,不一会儿便飘来炒菜的焦糊味,宫南已经能够想象出即将被端出来的饭菜一定又是黑糊糊粘嗒嗒的颜色,一切看来的确很平凡和昨天前天都没什么不同,而他们头顶的楼上,就堆着四五具爬满了虫子的尸体还有一堆恶灵躁动不安。
宫南无法探知阿笃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是什么人。独自一人,在这个堆着尸体的古老别墅中,陌生的年轻男子。
在无言的沉闷气氛中吃了午饭,除了若无其事依然轻松的阿笃和丝缕,宫南一直都沉浸在思考里无心下咽,菲菲更是没有胃口,勉强咽了两口米饭,便告称已经吃饱,匆匆回了房间躲开阿笃。
她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跟丝缕说起楼上所见到的一切?
想起阿笃刀子一般锐利的眼神,她打了个哆嗦,可是想到丝缕是自己的好朋友,不能让她一无所知的呆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下定决心,只要丝缕一回到房间,就立刻告诉她一切。
她缩在床上,这会儿肚子却饿了起来,趴下来从床边拖过包包,摸出两袋饼干。正趴在床边伸长了身子要把旅行包推回去,突然脖子处痒痒的,一缕黑发从半空垂落到她的肩膀上,接着一只湿漉漉冰凉的手悄无声息的探过来,捂住了她的鼻口用力的向后拖去……
“菲菲?”
丝缕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屋子,床单凌乱的皱着,散落了一床饼干.
宫南站在窗边,外面的天空被暗黑发黄的云层压得低低的,丝毫没有放晴的苗头。他可以确定,这场雨并不寻常,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了将他们困在这里而下。如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或许会探个究竟,但是带着两个普通的女孩子,他没有勇气拿她们的安危来冒险。
他正盘算着离开这里的可能性,身后丝缕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宫南,你有看见菲菲吗,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宫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为什么这种时候了,这个菲菲还是这么会给人找麻烦。他看了一眼通往三楼的楼梯,老天保佑她没有在三楼。
“先别急,我陪你再一起找找。”
“宫南,吃饭前菲菲说……楼上有尸体?”
宫南的脸色有些复杂,出于关心他并不想丝缕知道太多徒增烦恼,可是出于私心,却又不想她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毫无顾忌的接近阿笃。
他没有否认。阿笃这个人,纵使他无心伤害丝缕,这个人却太过诡异。
丝缕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低着头想了想,“这么说,阿笃他果然……”
宫南微惊,难道丝缕看出来了?可是她明明没有见到三楼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果然是杀人犯吗?”
晕眩……宫南听到后面这半句话,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丝缕的思路果然——很“正常”。她真的是巫家的人吗??.
蜷缩在黑暗里,四周是令人恶心的腐烂和霉菌的气息,菲菲不敢移动半分,不知道自己倘若伸出手去,会不会摸到冰冷烂软的尸体。
她记得,自己在房间里等丝缕,有一双冰冷而湿漉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用力的把自己向后拖,她想要挣扎,可是那双湿漉漉的手上却传来一股刺鼻的腥气,从鼻孔直钻入大脑,让人无法思考。
她的意识在那股腥气中渐渐模糊。
恢复清醒时,她便在这片黑暗里,四周漂浮的气味就像在三楼时闻到的那种味道。也许,她就在三楼。
那些尸体,那些亡魂,还有那些虫子……此刻说不定都在黑暗的另一端,安静而贪婪的凝视着她……
与此同时,宫南和丝缕几乎找遍了一楼和二楼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