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酒筵歌席莫辞频
作者:丹东大米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15

连日的暴雨,暑热已渐渐消退,站在庭院外守卫的羽林们神采奕奕,静月带着桃花,小心的抱着伤药,轻盈的跑进霍去病居住的庭院,静月不敢回头观察羽林的动向,但听声响,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和桃花,否则免不了又会被父皇责骂,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父皇的性子时时都在发作,明明是赵丽的罪责,他却鞭打去病哥哥,这些时日,去病哥哥只能在病榻上渡过。

到了,红色的木门虚掩着,桃花悄悄的推开门,一暗清雅的幽香透过门缝透了出来,桃花悄声,“公主,郎官不在屋里。”

“傻瓜,赵丽在屋里,去病哥哥还能到哪儿去,骠骑营的所有人都在校场操练,独独赵丽留在屋里,当然是照顾替他受罚的去病哥哥。”

一边说,静月一边闪身进屋,将手中的伤药放在案几上,桃花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公主,郎官坐在屋内呢?你看屋顶那一晃一晃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定睛细看,原来是一根竹竿,吊着白色的布,不停的来回晃动,掀动凉风,霍去病赤着上身,背对着静月和桃花,一手握着竹简,一手拉着绳子,操纵着头顶的布扇,身边的小几上,放着铜罐,似乎是冰冷的酸梅汤,颇为怡然自得的样子。

静月正要唤他,桃花低声道,“公主,你看郎官身后的伤。”

霍去病黝黑的后背,纵横交错着数十道鞭痕,每一鞭都深入骨髓,想必初中之时,一定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原以为执刑的人,会因为去病哥哥的身份对他手下留情,没想到还是这般的狠心,下这样的毒手。

“公主,您说郎官这样不停的摇布扇,是为了自己取凉吗?为什么不见赵丽呢?”

对啊!赵丽呢?他不是应该留在此处照顾去病哥哥吗?静月柳眉一轩,微微有些动怒,赵丽一定是跑出营外,又躺在那棵柳树上纳凉了吧!

“公主,您看躺在榻上的,是不是赵丽?”

这个大胆的家伙,去病哥哥为了他受了鞭打,他非旦没有一点儿感激的表现,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到要去病哥哥摇扇为他取凉,静月气得想掀开竹帘,桃花忙拉住她,一脸的羞红,“公主,郎官没有穿上衣,您这么进去不太方便。”

静月立时面红耳赤,虽然从小和去病哥哥青梅竹马,可是,可是,静月和桃花退到帘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赵丽却醒了,“刚刚有人进来吗?”

“没有。”

“我嗅到一股脂粉的香味儿,还以为静月公主来看望你了,”赵丽的声音很轻佻,平淡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暧昧,“唉,你躺下吧,我帮你抹药。”

从帘边的缝隙向内张望,霍去病俯卧在竹榻上,两眼仍然盯着手中的竹简,赵丽小心的从木瓶中挑出红伤药涂抹在鞭痕上,“幸好这几天下雨,不算热,你的伤才好得这么快,还要靠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否则……。”

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去病哥哥怎会遭受父皇的怪责,可是霍去病却一言不发,看上去,竟是默认了赵丽的说法,“好了,我净完手就盛酸梅汤,你穿上衣服吧,静月公主和桃花都站在帘外不敢入内。”

清凉可口的酸梅汤,微微带着酸涩,静月冷冷的看着赵丽,他无精打采的躺在榻上,筋疲力尽一般,“赵丽,皇上明天就回宫了,我们回长安住两天。”

我们?静月来不及观察喜上眉梢的赵丽,什么时候,他们变成我们了?

“小舅舅。”

翠儿扑到赵丽怀里,“小舅舅,你回来了,翠儿真想你。”

数月不见,翠儿长高了一截,抱在手里,也沉了,“翠儿,今天小舅舅陪你到长安去玩好不好?”

翠儿拍着手,高声叫好,可是转眼看见霍去病的面庞,声音不由低了下来,“小舅舅,这个哥哥是谁?”

“是小舅舅的朋友。”

朋友?赵丽冲口而出,又觉得忐忑,不应该算霍去病的朋友吧!他是皇上的宠臣,又是大将军卫青的侄子,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他麾下一个寻常的小兵而已。

霍去病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接过翠儿,架在自己脖子上,“走吧!”

进了城,赵丽才觉得有了一丝生气,每次回到长安,总是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别数月,长安城里又添了不少的景致,就连叫卖的声音,也觉得亲切,走到龙翔楼下,只见酒旗斜矗,那老板早迎了出来,“三少爷,许久没来了,我还以为您忘了龙渊楼。您来得正好,咱们请了一个淮南国的大师傅,做的熏鱼,好吃得不得了。”

熏鱼果然很美味,静月吃了几块,连声叫好,嚷着要见做鱼的厨子,老板含笑下了楼,不一会儿便引了一个高大潇洒、眉清目秀、气度超群的人上来。

楼中用膳的人一见那人,便啧啧称赞,好一个漂亮的男子,就连静月也看得呆了,这样一个出众的人,竟是厨子吗?

可是赵丽一见那人的面,神色大变,竟微微有些颤抖,那人来到近前,笑容可掬,“赵丽……。”

也许是感到了赵丽的不安,霍去病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别怕……。”声音很轻,几乎如耳语一般,可是赵丽仍然获得保障似的微微感到心安。

那人来的很快,初见时,还在楼梯口,再一抬眼,就走到了桌前,满面的笑,赵丽有些紧张的避开了他的眼神,低声唤:“公孙大哥。”语音怯怯的,带着一点疑惑和摇摆不定,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让一痛惜。

尽管所有的人都在笑,可是气氛仍然沉闷得令人窒息,老板很快就下楼了,他轻轻的拭着额上的冷汗,仿佛刚从千钧的压力之下逃脱一般的轻松,他很怕那个年轻人,半个月前,这个神秘的男子前来应征,从他不停的打听赵丽的行踪,他就推断出此人和赵家一定有不可对外人道出的渊源,今天见赵丽看到他时的神情,他又觉得奇怪,他认识赵丽近十年,从来没见过赵丽害怕,可是今天他的神情那样的害怕,不禁让他也感到了恐惧。

那男子见气氛压抑,微微笑道:“赵丽,也不向你的朋友介绍我吗?”

赵丽强力镇定着自己,过了良久,他轻声道:“这是……,公孙杰。这是静月,这是霍去病。”

公孙杰有些不悦,听上去,赵丽的语气很勉强,好像他在强人所难一般,“各位,在下公孙杰,是赵丽的朋友。我们认识了……,赵丽,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那熟稔的语气,令人觉得赵丽和他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可是桌下,赵丽的手却紧紧的握着霍去病的手,那样的用力,感觉上他已紧张得快要崩溃一样,“十年……。”

静月也看出了赵丽的紧张,他怎么这么害怕这个叫公孙杰的人?转过脸,公孙杰却很轻松,他已在赵丽对面坐了下来,双眼紧盯着他的面庞,“你瘦了很多?”

语气很暧昧,他的眼神也很暧昧,赵丽惊慌的转过脸,看了看霍去病,霍去病却在看公孙弘,出人意料的主动说话,“赵丽瘦了,与你有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间,赵丽已坐在了霍去病身边,相隔得那般紧凑,几乎贴在了他身上,公孙杰紧紧盯着赵丽,半晌才微笑道:“没有关系。赵丽,吃鱼吧!你小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吗?”他拈了一块鱼,送到赵丽碗里,轻声道:“吃吧!很好吃。”

那块鱼静静的躺在赵丽碗里,黑黑的,没有一点儿诱惑力,翠儿突然害怕的扑进赵丽怀里,“小舅舅,我怕,我想回家……。”才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跟着大哭起来。

离开龙渊楼的时候,静月悄悄的回过头,公孙杰一直站在窗边,脸上的神情和姿势没有一点儿的变化,静月看着他的身影,突然觉得害怕,这个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气,令人觉得不安和恐惧和邪气,他到底是什么人?一定得好好问问赵丽。

走了很远,赵丽的神情仍然惊疑不定,翠儿轻轻的抓着他的手,“小舅舅,那人是谁?翠儿怕他。”

赵丽轻轻的抚了抚翠儿柔润的脸孔,声如蚊蚋一般,“我也怕他。他原是淮南王的谋士,我们认识他的时候,是十年前,还在淮南。”

走过市集,再也看不到龙渊楼的酒旗,赵丽长长的出了口气,霍去病突然道:“很可怕。”

所有人不解的看着他,霍去病淡淡道:“那个人,不是简单的人,功夫很好,上楼的时候,步履轻盈,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双眼精光四射,宝光内蕴,但是这个人眼神散乱,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说完话,霍去病突然转过身,静月和赵丽对望一眼,不由自主的也向后转去,远远的看见公孙杰向他们走来,赵丽紧张的抓住霍去病的手臂,“霍去病,我们到宫里住,我想那池荷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