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走到了帐篷的阴影处,背对着赵丽,不知在做什么,原来他没有发现,赵丽轻轻的出了口气,又开始蠕动,回去了,终于回去了。
身子刚刚缩进坑里,那个人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赵丽飞快的缩回了身子,紧贴着土,大口的喘气,刚才运动太大,那个人会发现吗?
正想着,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赵丽恐惧得头皮都发麻了,他真的发现了,怎么办呢?都怪自己,如果刚才不回到坑里,他们不会发现这个坑,坑里的三个人,都不会死了。
赵丽轻轻的跳了下去,摸到自己的弓箭,颤抖着搭好箭,好吧!来吧!即使是死,也要你一同陪葬。
心随着脚步声越跳越快,那个声音已经停住了,就在头顶处,然后是挪动树枝的声音,他真的发现了!赵丽觉得自己的心都沉到脚底。
虽是害怕,越来越怕,可是手还是稳定的,这三支羽箭射出,一定要了他的命,赵丽暗中想,只是临死前,还想见见奶奶和翠儿,还想和李敢再捉一次萤火虫,哪怕和霍去病再吵一次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遗憾吧!
不停的想,似乎过了很久一般,头顶已有火光落下,很多匈奴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没有帮助这个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难道想扔火下来吗?也许烧死的滋味要比被砍杀难受,如果刀砍下来,还可以换个角度,不让他砍到自己的脸,这样娘在很远的地方也能认出自己来,可是被烧死……,到时可能就连李敢也认不出自己了。
想得害怕,眼泪又流了下来,想想自己真的是很胆小,怪不得那个侍女看不起自己,虽然在心里不停的骂自己,不让自己流眼泪,可是真的很害怕,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如果和娘在一起,会不会还这么害怕呢?
看得见人的影子了,赵丽忍不住想把箭射出去,射完这三支,只有二支了,怎么办?不,不以这么想,应该是还有二支,射完这五支箭,汉军应该看到狼烟了吧!
正想放开手,却听营地里脚步声嘈杂,不一会儿,所有的匈奴人都退却了,那个拉动树枝的人,虽然最后才走,可是最终还是走了,赵丽手一软,弓箭落在了地上,一定是汉军来了。
强自镇定了半天,赵丽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了坑口,果然,是红色的军装,是骠骑营的标志,看到李敢了,他纵马跑了过来,一定是看到他了,赵丽张开嘴,想大声的呼唤他,可是这样的虚弱,连话都说不出了,手一软,就要倒进坑里去,完了,他们一定不会发现自己的。
身子向后一仰,手扬了起来,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难道是李敢吗?他还是听到自己的呼唤了,赵丽无力的抬起头,却是霍去病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赵丽委屈得哭了出来,为什么现在才来啊!
霍去病把赵丽拉出土坑,围上来的人才发现赵丽浑身都是血,满脸的土,抓住霍去病衣服的手也被烧伤了,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就是在淮南被霍去病打了一掌,他也是神气活现的,好像天下人都欠了他的钱一般,可是现在却狼狈而萎靡,想是受了不少的苦楚,眼泪不停的流,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看着阿姆和那妇人、孩子被救上来,赵丽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霍去病半拖半抱,将他安放在地上,就在忙乱间,却听马蹄声传了起来,众人一抬头,原来是赵丽的小白龙,它后面,跟着一只雪白的山羊。
“禀大将军,最后五路搜寻的人马已经回营,没有找到任何生还的苏建部将士。”
李广满怀失望的冲上前,“赵丽呢?找到他没有?”
传令军默默的献上了一块淡绿色的绢巾,“这是刚刚找到的。”
贵重的绢巾,散发着幽幽的馨香,绢巾角,用水红色的丝线绣着一个花体的丽字,娟秀而清丽,绢巾上,有大块的血迹,已经干了,微微有些发黑,看来他即便没死,也受了很重的伤,也许回不来了吧!
卫青心下难过,又想起才认识他的时候,自己驾着他在庭院里赏梅花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轻得就像一只小鸟,坐在他的肩上,好像随时都会御风而去……。
“禀大将军……。”传令军飞快的跑了过来,“嫖姚校尉回来了。赵丽也回来了。”
一时间,大帐内人人都为李广松了一口气,幸好那个小子没事,不然李广可得愧疚一辈子。
霍去病快乐的走进了大帐,“禀大将军,嫖姚校尉回营复命。”
卫青微笑着看着外甥英俊的面容,他才十六岁,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打仗,只要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胜利,“去病,累了吧!下去休息……。”
“大将军,嫖姚校尉此次出战,战果如下:斩首捕虏2028级,俘虏相国、当户和大单于的叔父罗姑比,斩杀大单于祖父籍若侯产……。”
一时间,帐内的众人听傻了眼,这个小子,可真行啊!
“你到哪儿去了?”卫青喜笑颜开,不愧是卫家的孩子,一鸣惊人。
“博斯腾营地。”
回到匈奴,竟然有点不习惯,也许是沉迷于长安的温柔太久了,这长风凛冽,草长马肥的景象已渐渐遗忘了,赵信站在单于的金帐内,感慨的回想着自己在汉地的生活,却没有注意伊稚斜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
想得入迷了,连伊稚斜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注意,直到伊稚斜坐到大单于位上,他才清醒过来,忙拜倒,“阿胡儿,参见大单于。”
伊稚斜面色苍白若死,“起来吧!我已封你为自次王,不必如此多礼。”
阿胡儿站起来,伊稚斜指了指皮椅,让他坐下,然后慢慢说:“今天早上,有一队汉朝骑兵袭击了博斯腾营地,我的祖父被杀,叔父也被俘了,逃回来的士兵说,这一队骑兵与汉朝的其他士兵不同,骁勇善战,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行动迅捷,出击凶猛,号令严明,以前从未见到过。”
想了许久,阿胡儿慢慢道:“这一定是嫖姚校尉霍去病,我们出发前,卫青曾派他到雀儿湖捉舌头,想是他绕到了博斯腾营地。”
“霍去病。”伊稚斜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似乎想把他刻在心里一般,“霍去病,我要记住他,就像记住卫青一样。”
两人刚说了两句话,中行说跑了进来,“大单于,右谷蠡王的独子左于昨夜带人到浑邪王的领地打猎,烧了浑邪王的两个营地,浑邪王派人前来告状。”
“左于?他回来了,我正想见见他。”说着,伊稚斜转过头对阿胡儿道:“这小子从小就不安份,前几年偷偷跑到汉朝,右谷蠡王又哭又闹,吵得我头都昏了,还好回来了,我正想让你和青莲,他和雪莲的婚事一块儿办了。”
伊稚斜站了起来,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不定你还认识他,说了半天,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青莲。”
正要出帐,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大单于。”
不知是谁这么莽撞,阿胡儿抬起头,正看见那个人兴奋的面孔,两人互一对视,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怎么是你?”
站在阿胡儿面前的,正是化名为黑子的右蠡王的独子左于,“你怎么回来了?”
左于微微一笑,“霍去病率军袭击博斯腾营地,我怕有人认出我的身份,中途就溜了。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他嘴角讥讽的笑,阿胡儿不由想他也许是故意这么问,心里有些着恼,伊稚斜却笑道:“左于,回来了也不看看我,就跑去打猎,打到了什么?”
伊稚斜走上前,一手携了一个,向帐外走去,“你们都回来,正好去看看青莲和雪莲,她们正和南宫阏氏聊天。”
还未进到帐里,三人就嗅到了一股清幽的香味儿,不由都觉得神清气爽,站在帐外的侍女,拉开了帐帘,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正面低着头的女子抬起了头,突一见她的容貌,阿胡儿不仅心中微微一颤,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长眉若黛,红唇若樱,嘴角间似笑非笑,娇嫩得如同一朵刚刚盛开的鲜花,看见伊稚斜,她站了起来,身材高挑,苗条妩媚,“单于哥哥。”
伊稚斜拉着她的手,“雪莲妹妹,你看谁来了?左于,他回来了。”
原来她就是雪莲,真不愧是匈奴第一美女,虽说静月公主已是人间难见的绝色,可是和她相比,却觉得略逊一畴,也许是雪莲看上去清纯温柔,就像天上闪烁的星星,而静月公主则飞扬跋扈,就像喷薄而出的朝阳,虽然美丽,但无法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