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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姗姗凭感觉知道张啸峰在看他,将脸一转,做出个不屑一顾的样子。
张啸峰自感羞惭,面皮发热,忙将目光收回。
“卢大哥,当年闯王手下不是有个李岩将军吗?他文武双全,好大的本事……”说到这里脸一红,停住了口,因她下面一句“就像卢大哥你一样”差点儿脱口而出。吐了一下舌头,暗呼好险。
“若不是因为有李岩将军,或许义军还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话从张啸峰嘴里说出,三人都是无比吃惊,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张啸峰预料到了三人的反应,不待有人问,便自顾接着道:“以当时的军心民望,若闯王出了意外,谁最有可能被推举接替闯王?”
“李岩将军!”淳于姗姗不假思索道。
“不错。可是李岩将军只是个制将军,且不说和他同级的有几人,只他的上面还有两名权将军,一个如日中天、在闯王面前红的发紫的牛丞相,这个牛丞相,李将军偏又瞧他不起……”
李岩心里一震,想道:“我看不上金星皮里阳秋,阿谀奉承,见风使舵,却也没和他闹得怎么样啊!”
张啸峰仿佛知道他的心思,接着道:“李岩将军是个君子,他看不上谁,若非关系到军国大事,至多敬而远之罢了。可难保别人也是君子呀!君子遇上小人,那便和忠臣遇上了奸臣一样。”
李岩心中大震,脑子里翻来复去地回响:“君子遇上小人,那便和忠臣遇上了奸臣一样。君子遇上小人,那便和忠臣遇上了奸臣一样……”
“当时,牛金星最得闯王信任,没有一天不陪侍在闯王左右,闯王大小事都要和他商量,闯王失踪,只有他最有可能第一个知道。他为保住自己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施展瞒天手段,自不奇怪。”
张啸峰见三人听得甚为专注,大受鼓舞,继续道:“保住他自己最高明的办法,便是严密封锁闯王失踪的消息,再找一个傀儡,让其假扮闯王,事事却须听他的摆布。牛金星做贼心虚,整天只想怎么打击李岩将军。李岩将军出的主意,他绝对不用;李岩将军要做的事,他绝对掣肘,甚而偏反其道而行之。李岩将军谋略超群,见解精妙绝伦,他与之赌气,实是在一步步葬送大顺的前程。假如没有李岩将军,牛金星没有了这块心病,专一对付鞑靼,大顺国不见得就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是了,”李岩心里道:“闯王进京,我只在先前的几天见过他几面,后来便一次也见不着了。我求见了几次,均被挡回。其后每逢讨论用兵大事,我的主张从不被采纳,牛金星几次有意将我献上的计策全部否定,偏用之以反,哪怕明知是让义军去送死。我后来发现这个苗头,不敢再开口。义军在他的瞎指挥下,一败再败,屡战屡败。可惜我当时许多好计策,能制鞑子于死地,尽付流水。”细析张啸峰所说,觉得还是有一点疑团难以解释,那就是牛金星怎么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至少权将军刘宗敏要见闯王,那是谁也阻拦不得。他一亲眼见到闯王,岂不立时揭穿了牛金星的把戏?刘宗敏和自己相处融洽,如此大事,他决不会对自己隐瞒。
卢云天似乎猜到了李岩的心思,缓缓道:“倘是牛金星做成此举,虽觉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未始不能。他只须将闯王的几位心腹巧言说服,便可施行。权将军乃粗犷豪爽的直性人,骗他再容易不过。”
李岩猛然想起,山海关一战后,他半途救出因断后阻敌掩护“闯王”被包围的刘宗敏时,他昏迷前说过一句话,言要告诉他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莫非就是此事?可惜后来他再也没见到刘,接着“闯王”便下诏着牛金星杀他。
想至此,他浑身冒出汗来,想当初真应该将权将军留在自己营中疗伤养病,不送回老营,可是那时牛金星派人来接,自己全没想到他心怀鬼胎。现下想来,自己错过了一次最好也是最后力挽大顺国不倒的机会,设若留下刘宗敏,待其苏醒后了解他所知的情况,若确证真是牛金星暗中捣鬼,就可当众揭穿他,令他身败名裂,无颜再居其位。自己则可与义军众位弟兄,制定方略,重新谋划战局,与鞑子全力一战。有自己运筹指挥,不是吹嘘,鞑子决不是对手。那时中国将又是一种命运!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冲天豪情,但随即一痛,宛如被巨锤击了一下,便觉嗓口发甜,有东西涌到了嘴里,他知道,那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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