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烈火暗灵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38

服务小姐送菜来的时候,连相带来了一个小地桌。一流宾馆就是服务周到,她将地桌放在两张床之间,你坐在床上正好可以够到桌子上的饮食。她把饭菜摆好,我搬过一把椅子,放在桌子的另一头。三个人围转坐下来,开始了午餐。

服务小姐见我们并不客气,也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了当地说:“酒菜是要先付钱的。”师哥立刻跳了起来,找出自己的皮夹子,付了钱。服务小姐满意地走了,关门时告诉了我一个电话号,说需要什么打电话就行。

师哥让我把电视柜下面的几个纸杯递给他,我回头找了一下,果然那里面有这东西。种种迹象表明,师哥来过这个地方,而且不止一次。

他看了看酒,心里不太得劲:“你什么要这么高度数的酒啊?”

“第一它经喝,第二它省钱,第三……没有第三了,我当时没想到第三。”我说道。

“你真个白痴,这酒喝上容易醉!”他每个人倒了点说。

“我看看是什么酒?”女士大姐要过酒瓶子说。“这酒不错,就是度数高点。”已经打开发,他们也就只好喝下去。

师哥拿起纸杯,他的手由于激动,有点抖。“今天是我们相逢的日子,二十年了……我们二十年相逢一次……”纸杯抖得挺厉害,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杯子,生怕他失手落了下来。“你看什么呢,这杯子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没有师哥,我觉得你的话说的太长,既然你已经举起了杯,那什么话都在酒里,喝了了事儿!”我说道。

女士大姐,‘噗’地笑出了声,“你的这位助理怎么这么有意思。”她跟师哥碰了一下杯子,先喝了一口。

“那好吧,我跟您——我的助理大人——碰一下,我祝您健康长寿,年年有今天,岁岁有今朝。”说着他也喝了一口。

“您说的话可真不错,如果天天这样,我妈一定后悔生我出来。她老人家生我,可不是让我来喝酒的。”我只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杯子。

“我知道,咱那伟大的母亲是想把你留下保卫世界和平,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乱套,极其需要一个特殊品种的傻瓜来捍卫。你大点口,不是让你来陪客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又看了看他的杯子,我补了一口。

“你这样说话,是不公平的,”我说道。“任何一个母亲生下自子的孩子,都不是为了捍卫什么,她们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至少要活到她们去逝。至于您说的捍卫之类的事情,那都是孩子们为自己的事业极不情愿地做出了牺牲后,母亲才会说:懊!孩子,我没有白生养你,你为你的事业,做出了你应该做的。假设那个孩子走上了战场,母亲也不会说:孩子,前面有地雷,你先踩上吧,省得后面的人踩上,炸断了腿。要不发现了敌人的暗堡,母亲提醒他,你去用你的胸膛,把那个该死的窟窿堵上,保不齐洞里的那个傻瓜,把子弹散向你身后的人。你能说,这样的母亲是一个好母亲吗?即使有危险,有一颗原子弹放在前面,等待炸死某个没有分寸的家伙,母亲也会说:孩子你靠边,妈妈的经验比你丰富。这才是一个母亲,一个地地道道的母亲。你说的那个母亲,离我们太远,让我们摸不着看不见。”

“你是在哪儿弄到的这些理论,你就没有一点奉献精神吗?”师哥被我气乐了,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我,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话,竟然没说我一句白痴。

“他说的话有点道理,但不充分。”女士大姐是个母亲,她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而我的这位师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怀有狭隘民族主义精神的英雄人物。

“姐姐,您一定有孩子吧?”我忘了自己是谁,没有深浅地问了一句,以博得她更大的支持。

她低下头陷入深思中。我不明白她是怎么了,抬头看了一眼师哥,师哥大概理解到了什么,大声说:

“闭嘴,还是让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吧,那些捍卫之类的事情,我们这辈子恐怕赶不上了,来举起杯,喝掉它。”

他碰了一下她的杯子,也碰了一下我的,我们一饮而进。

大姐对我要的这几个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忧伤。她一个一个品尝着。几天来的旅途劳累,突然得到了释放,胃口也好的惊人。显然,在这种情况下,一瓶白酒是不够的,我们打电话又要了一瓶。师哥的酒量着实不怎么样,但他的侠肝义胆重来没在酒桌上丢过脸。他把第二瓶打开,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俩个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的那位老妹夫身体怎么样?”师哥给她满上酒,又给我满上,到了他自己,他停了下来,等待她的回答。他似乎很在乎他老人家的身体。

“他身体一直不好,前段时间还驻了一阵子医院,恐怕没有几年了。”她的脸挂满了红润,象刚刚盛开的桃花,美丽而灿烂。

“那就好。”他象得到了妹夫的死亡证明,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不少。他给自己倒上酒说,“你们有孩子吗?”这个问题提的很要命,也很关健。”

女士大姐低下头,想了想说:“没有,我嫁他的时候他已经六十多了,不过这几年,他待我很好,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快不行,给我留了一个公司,和一些家产。”

“这可是好事儿,人一辈总要享点福,老是活受罪那有什么意思。”师哥挟了俩口菜说。

“可是他没给我留下孩子,这让我很伤心,将来怎么办呢?”她抬起头愁畅的目光落在师哥的脸上,我能看出那里掺杂了太多的渴望。

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心想:我真的不应该来呀,也许她就是来要一个孩子的。

“你叹什么气,该死的!”师哥十分不愿意我的叹气声。

“你们的命真苦啊!”我解释说。

“关你屁事儿,来喝酒!”大概师哥已经决定给她一个孩子了。

“你来这里,老先生知道吗?”我试探着问。

“他知道,是他让我来的。”她说道。

真是活见鬼,他竟然让她来怀一个孩子?我不相信中国人的理念什么时候变了,而且变的这样彻底,这样没有头脑。她看见我的惊诧之色,马上说:“不是你们理解的那样,我是来为他取药的,沈阳有个朋友,说有一种药能缓解他的症状,我是顺道来里看看。”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还是羞涩得不得了。

“看看,看看……难道你非让你的姐姐难堪不成?”我的大师哥假装埋怨我,其实他心里乐着呢。他巴不得有人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好明证言顺地做他的好事儿。

“你还记得我们那次行军吗?”女士大姐突然来情绪,笑着说,“那可真是一次人难忘的行军啊!”

“当然,我就是在次行军认识的你。”

“我也是,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她转头来对我说,“你的师哥,那时候在军校里很有名气,我们都以为他是个英雄!”

“什么叫以为,难道你怀疑我的军事素养?”师哥打断她的话。

她捂着嘴,笑得更可爱了,“我哪儿敢,那个时候崇拜你还来不急呢?我以为军校里所有的女生都爱上了你,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真他们倒霉。”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女人真是麻烦,他们象三岁的孩子,二月的天,说变就变,过了一会她接着说,“现在好了,学校取消了不准恋爱的制度,他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

她无谓地说了一通,举起了杯子,“祝你过的比我好。”她对师哥说。

师哥已经被忧愁蒙蔽了思想,看见有人举杯,就往肚子里倒酒。当我们把最后一杯酒喝了个底掉的时候,他已经跑到卫生间吐了三回。女士姐姐,似乎还有点理智,只是把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喃喃地睡去。我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正举棋不定的时候,师哥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没走两步,就趴在了地上。学士兵胸脯前进的样子,爬进了卫生间,把头伸进座便,一顿翻箱倒柜地呕吐。我估计他的胃里,已经没有存留的东西了,才决定把他弄上床。我叫来服务生,把屋子打扫一下,然后给他们盖上被,打开窗户,让屋里的空气新鲜一些。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我又后悔了,他们这样生出的孩子不脑瘫才怪呢?于是我想想对师哥说:为了你的下一代,这一次就算了。我不容分说,扛起他下了楼。

这个地方打车时在是件难事儿。我扛着他好一会也不见一辆车过来,时间一长,我有些吃不消,决定放下他。可他就是不好好站着,不是向左就是向右跌倒,要不就抱着我不撒手。没办法,我不总不能一边照顾他,一边等车,这样他们会以为我们在打架。我找了一棵树让他靠上去,可他直接坐在了地上。我不得不给他转了个身,让他抱住那棵树,总算消停了,才跑到道边打了一辆车。当我回身去找他的时候,不知何时,他已经爬在了地上,正在以军人少有的顽强精神,向宾馆的大门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