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娇抬起眼睛，正好与刘总的目光相对，她欠意地笑了。这种不经意的微笑，蕴藏着许多难以解读的含意。腾副局长在他们俩人的脸上扫视一下，拍着手说：“这回好了，相视一笑泯恩愁吗？”

服务生进来问，剩下的菜是不是上来。腾副局点了点头，并告诉他快点，大家都有些饿了。饭菜马上端了进来，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很有食欲。腾副局打开酒，每个人倒了一些，举起杯子说：“我今天主要是代表凤娇同志，向我们的刘总大人表示歉意，她虽然也是个经理，但有时候考虑事情，不是那么周全，引得我们刘大经理生气了，为此我喝一口，以示谢罪。”说着，他将杯里的酒喝了一半，然后将杯子放下。

大家一见此情此景，也只好陪着喝了一口。

“凤娇啊，你说两句话，别只顾着吃。”腾副局长殷勤地瞧着他的老同学说。

秦凤娇扭捏了一下，脸红得象一张纸，慢慢将酒杯端起来。还没有说话，就被刘总止住了。秦凤娇把目光投向腾副局长，求援似的眨了眨，腾副局长立刻伸出手来，拉住师哥说：“怎么，这么一点面子也不给你的老朋友？为免过意不去了吧？”

“那里，本来就没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一说，道好象有什么矛盾似的。”师哥向后昂了一身子说。

“没事就好，”腾副局长哈哈笑了起来，松开他，接着说，“她从你们哪儿出来就给我打了电话，我一听那有这么处理事情的，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吗？工程有了变动，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还没把听明白，就强调自己的理由，这还了得，以后的工作还干不干了？我要是有这样的手下，我都不用她……不过，都是老关系了，她不明白，我不是明白这个道理吗？对不对，刘副经理？”

腾副局长热热乎乎的话语，让师哥无话可说，不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就不要提了，工作中这种事多的去了，既然现在能坐到一起，就说明大家都没往心里去，来吧，我们碰一下。”

他的提意引起大家的响应，秦凤娇更是欢喜得了不得，她主动把酒杯送到师哥眼前，很有成意地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后，腾副局长对着秦凤娇说：“这顿饭算是我请，你那天看刘经理有时间，再请他一顿算是道歉。”

秦凤娇点点头，满脸腓红地娇声说道：“行，只要刘经理赏脸，那天都行。”她给师哥夹了一支对虾放进他的盘子里，师哥客气地谦让了一下，夹起来吃了。

吃过虾后，师哥不再生气，他那阴沉的脸开始兴奋起来。但更大的疑虑在他心底产生，刚才腾副局长说，公司有人告赵总，他想知道是因为什么，想了想不大好意思张嘴，像腾副局长这样的人，是轻意不会透露什么的。但这件事情压在他心里，让他很不舒服，于是试探着问：“你说公司……那些人能告赵总什么呢？”

“不过是些理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查来查去瞎耽误工夫罢了。”腾副局长避开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说。

“那总得有点原因吧？没有实质问题，他告的是什么呀？”师哥确紧追不放。

师哥一直认为公司上层领导对赵总的管理方式不那么认可，可是已经过了七八年，大家都习惯了他的作风，也就自己顺从下来，无论凭能力和学识赵总是欠缺一些，但他总不至于干出那些违法的事儿来。所以他不相信赵总有什么问题可以被送到上级部门去处理，这个告状的人究竟抓住了赵总什么把柄，能如此不计后果，这让他怀疑。

“这都是上面传下来的，我只给你简单说一说。告他的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是经济问题，去年你们在干盘营线六万六千伏输电线路的时候，那些拆下来的旧塔、旧线，局里没有回收，让你们自己除理，卖得的款项直接转入了工程款，有这么回事儿吧？”师哥谨慎地点点头，腾副局长接着说，“按实际折旧部分折算你们肯定吃亏，所以每次遇到这种抵帐方式，你们都是少报多卖，局里领导也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人家在信里说，你们少报的那部分跟本没入公司的帐户，不易而飞了。”

师哥撇了一下嘴，“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我是生产经理，这种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公司少报那部分，有一半确实是损耗了，另一半没入帐到也是真的，但并没有拿到公司来，由下面施工单位自己留做火食费了。”

在一点上，师哥着实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公司历来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工程折旧部分，如果数额巨大，或是局里有特殊要求，要么上交，要么按局里要求去做。如果款项不多，一般都由施工队自己处理，但大数都用在职工的伙食费上。

“看来事情肯定是有！”腾局长点点头。

“但那跟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师哥说道。

“是不是那么回事，泼你一身污水就犯不上啊，来喝酒。”

大家再次举起杯，师哥跟秦凤娇再一次碰了一下杯，俩人一饮而尽。

这杯酒下肚后，师哥的情绪高涨起来，他瞪着有些发粘的眼睛，嘻皮笑脸地上下打量一翻秦凤娇，像似很欣赏她似的说道：

“你那来这么大的火气呢？简直把我吓着了，差点就给腾局长打电话求援！”

秦凤娇不好意思地抿了起嘴唇，顾做天真地歪了一头，眼神放着电说：“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心情不太好。”

“现在好了吗？”师哥下贱得表情，就是西门庆活着，也会被气死。

“好多了！”她歪过头，含情带意地看着腾副局长。

“女人哪儿……真是难以琢磨，她从你们哪儿出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了，我以为你们委屈了她，听她说完才知道，是她做的不对，我这个中间人总不能坐视不管吧？”腾局长打着哈哈说。

“谁让你管了，你不管我自己也能解决！”秦凤娇白了他一眼，撒娇似的说。

腾局长哈哈笑着，“你看，老刘！做好人也很难那！”

大家一起笑了。腾副局长的兴致很高，打我看见他，他就一直在兴头上。一会哈哈笑几声，一会又与师哥说几句体已话，本来相对的矛盾被他从中一说，变成一个小小的误会。

我坐在那里无话可说，也没有人要跟我说话，像个摆设似的，一会跟他们举杯，一会陪他们傻笑，大家在笑些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而且一点也不感觉他们说的话那个地方可乐。我郁闷地站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散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留住了我的脚步。是小丽，她正面对着我，与一个男人有说有笑。我心里一阵惊诧，那种欣喜片刻之后便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犹豫地站在哪里，不知道该过去，还是拐进自己的包箱。

小丽猛然抬头，看见了我，我正想移开目光，她确站了起来，高兴地向我招手。我慢慢地走过去，那个男人站起来，看他的年纪没到三十，穿着还算可以。

“你怎么来了？”她们大概也喝了不少酒，脸颊挂着绯红，看起来美极了。

“我陪师哥来的。”我缓声说道。

“这位是司徒先生，市文联的作家。”看她介绍他时的样子，好像百年前他们就认识。

“你好，王长林，电力公司职工。”我伸出手去，虽然不那么情愿，但还是不失风度。如果我在他们眼里有风度的话。

“你好，兴会，兴会……”他与我握了握手，我握惯了宽大生满老茧的手，偶然抓住一个细皮嫩肉的，感觉极不舒服。

“你坐在这儿一起吃吗？”小丽的眼神有些异样，但还是很诚挚的。

“不了，屋里还有客人。”我突然觉得我还是离开的好。不然，散席后，我还得握一下那只令人讨厌的手。

“那也好！”小丽点了一下头，我转身离开了。

真是他妈倒霉，怎么在这种时候碰见这么一档子事儿。如果我没看见，也就永远不会想什么，问题是我看见了，我就不能不想。虽然心里在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一次正常交往，但思想上还是怪怪的。我在进屋的时候，又看了他们一眼，像似要记住他似的。我回屋坐下来，心情糟透了，一种潜在的妒忌袭了上来。

“小兄弟，你可不能出去结帐噢！”腾局长已经有几分醉意了，“这顿饭一定要我来，你们谁也不要跟我抢，能不能听大哥的？”我好容易挤出一丝容来，谦恭地点点头。他接着说，“这就对了，要听大哥的话没有错。”我除了笑此时已经什么都忘了。

师哥的记性似乎也不大好。此时，他一只手搭在秦凤娇的椅背上，涨红着脸与秦凤娇嘻笑颜开，欢快得象一对少男少女。从单位出来时，他还闷闷不乐，那一肚子怨气早已经荡然无存了。秦凤娇一点醉意也没有，她仍然举止文雅地小声回答师哥的问话。我突然想起来，腾副局长只回答了师哥半截话，便想知道告赵总的第二条理由是什么。可凭我的身份，就是把腾局长抬上老虎橙，他也不会对我说。

“来，小伙子，咱哥俩喝一口，以后有事儿找哥哥我。”腾局长拿起杯，探过身子，与我碰了一下，我也只好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咦……”腾局长指了一下，“谁让你干的，这杯不算，你得补上重来！”我顺从地将杯子倒满，一口喝了下去。腾局长呆呆地看着我，他大概没想到我对酒是有护身的。他懊丧地喝了一小口，摇摇头说，“后生可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