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秀并没有阻止士兵们的行径，不是因为敌兵无助的呻吟声惹人讨厌。反正那些人，战后等待他们的也是被割下脑袋的命运。

也许，自己这么快就适应了战争？人类是一种麻木不仁的种族，这是真实。

“不用理会林军，他们的早饭还没消化。”光秀看都不看林军方向一眼，“信长大人的奇兵，正在等待柴田军全面冲锋的时机。只要他们占领了那个坡地，我们这边的本阵弃守也没关系。”

“弃守？”

严格来说，森可成并非完全不明白。信长希望他们拖住柴田军，好让自己的精锐部队从背后偷袭柴田本阵。如果能杀死柴田胜家，那么自己的本阵是否守得住是全然不重要的。再者，信长对本阵能否守住也持怀疑态度吧……

不过，即使如此，森可成还是不能接受弃守本阵的意见。对武士来说，不能守住本阵乃是最大的耻辱。这个美浓来的青年，难道他不是武家子弟吗？

森可成正打算再次重申自己的意见，远处柴田军的第二波攻击已经上来了。

这一次，柴田胜家投入了绝大部分兵力。了解到信长军拥有铁炮这一事实，柴田胜家反而镇定下来了。铁炮的弱点他十分清楚，那就是填充时间。

就算敌人拥有再多的铁炮，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急速的射击。在铁炮重新装填的期间，步兵足以冲进敌阵，将这些铁炮兵杀个干净。

因此胜负的关键，在于兵力多寡。如果林军能够配合，那当然是更好……

柴田军就这么借着下坡的惯性冲力，漫山遍野的向信长本阵扑来。

“利三殿下，铁炮队准备好了吗？”光秀骑在战马之上，他的声音十分宏亮。

斋藤利三在阵前做了个手势，这是无声的回话。五百名铁炮兵分列五排，斋藤利三所率的经验丰富的一百士兵列在阵前，呈扇形略为散开。在其后四排明智军的两侧，是弓箭队与长枪队的阵列。信长带领三百最精锐的旗本军离开了本阵，所以剩下的是森可成，还有佐久间信盛、前田利昌的杂牌军。

虽然刚才的胜仗使本阵中士气高昂，可是一旦开始接近战，这样的部队恐怕会立刻被冲跨掉吧。

“铁炮队准备，射击！”

一百支铁炮的同时轰鸣声响亮异常。可是站在前面的斋藤利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距离太远了。是否应该提醒光秀，近一点再射击效果更好？

果然在一轮射击过后，柴田军倒下的人并不太多。一个敌将立马站在坡上，大声喝责着士兵向前冲锋。那些士兵受到鼓励，前进速度加快了。

光秀从马背上直立起身，又发出了新的命令。

“铁炮队按照自己的判断，方向正确就进行射击。不用瞄准，枪口放平，随意射击。”

斋藤利三的眉头皱得紧了。他的铁炮队，果然象爆米花一样开始了狂乱的射击。最初有的士兵还是习惯性的瞄准，可是在这种距离之下准心飘移严重，瞄准也是白搭。后来习惯了，也就不再瞄准，举枪就射。射击完毕，后排明智军自有人将装填好的铁炮送上来，又把射击完毕的铁炮撤下去重新装填。

前排的铁炮兵几乎一直在射击，一刻也没有停歇。

斋藤利三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铁炮的弱点，在于装填时间。可是一百人射击，其余四百人装填，五百门铁炮的巨大优势突然就显现出来了。这种战法斋藤利三闻所未闻，但不得不承认相当有效。

仿佛是一锅开了的沸水，震耳欲聋的铁炮声一经开始便汹涌奔腾、绝无止尽。这已经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而是一个新的时代在屠杀一个旧的时代。斋藤利三不禁想道，不管人们愿不愿意，以火器为代表的新时代就要走近了。而这个明智光秀，他的名字将要在接下去的数十年中大放异彩。

“在我死以后去侍奉明智光秀那小子吧。”他还记得斋藤道三说过的话。

可是明智光秀，我也不会输给你的，斋藤利三心想。

面前，柴田军虽然遭到伤亡，可是他们的将领们仍然在做各种英勇的尝试。他们打算让弓箭兵冲入射程，然后一齐放箭。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同样困难，那些勉强射出的箭支仅仅零星落到阵前数尺，就再也无力靠前了。

“那个半山坡上，又不冲锋又不退却的武将是谁？”光秀突然遥指坡上，向身边武士问道。

远远望去，那个正在指挥士兵们冲锋的柴田方武将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然而他不断催促其他武士前进，自己却一步也挪动。

“是在下的不孝子利家。”前田利昌正站在光秀身后，尴尬地答道。

“哦，是这样，很有意思。”光秀点了点头。他在前田利昌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后者迅速惊诧又感激地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候，柴田军的攻势完全停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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