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顺着那条大街往前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火锅城***通明,门前张贴着刚贴上不久的海报,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门前闲悠着,他那刚强的脸上充满狂妄和恣意,从他的眼神中透出男人少有的暴戾和凶残。同时,他几乎带着一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打量着过往的路人。
我上前道明来意,他斜眼瞄了我一眼,说:“你能吃苦耐劳么?干我们这行,可是饭店里卖床——有吃有住。”如果你有这份诚意的话,明天清早不妨过来面试一下。
第二天清早,我面试顺利过关。午后,我回到雪山村,并将这桩喜讯告诉我娘,娘非常高兴,她忙着帮我收拾行李。
也许是我欣喜若狂的缘故,入夜,我不停地做噩梦,我梦见画家让他的妻子抛弃了,让他一个人沦留在一座寂静的孤岛上,那里涌着风,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浪,还有一株株娜婀多姿的杨柳,杨柳像伊人般在飞舞,突然画家柱着拐杖,缓慢地,痛苦地朝大海深处走去……我一声惊叫将我吓醒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窗前明亮一片。农家那种平淡的生活又延续开了,一切都是那么淳朴和乏味,庄前的广播在哇哇嚎叫着,接着一个歌手唱了一首词调优美的民歌,歌声十分撩人,那片土地渐渐地喧闹起来了,我马不停啼赶到了灵山县。
午时,火锅城前陆续不断停了十几辆轿车,五短身材的老板满脸堆着笑向客人们招呼着。我甚是惊奇,便向一伙计打听,伙计瞪着双眼斜了我几眼,骂了我一句:“白痴。”你初来乍到,还不清楚老板的社会背景吧。伙计如数家珍地说:“省长是县长的同学,县长又是老板的姑父,加上这层复杂的社会关系,人家不能不给面子啊!”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嫉妒,不就是县长大人是他姑父吗?我谢过伙计,我便忙着给客人传菜和擦桌子。
我一干就是近三个小时,下午三时左右,客人们逐渐疏少了,我刚想停下来喘口气,熊荣却摇摇晃晃地走近我的身旁,他用宽厚的手掌往我肩上拍了拍,说:“小伙子,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如若疏怠我的客人,我会让你衣锦还乡的。”说罢,他的脸上露出几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忽然进来一名服务生,他礼貌地说:“老板,王县长到了,熊荣就一声不吭出去了。”接着听到熊荣在门外朗声道:“县长,里面请。”一会儿,一个年纪约五十开外,身材魁健的男人缓缓出现在我的眼前里,年龄上的差距并不影响他的气质,他腰板笔直,外表十分威严,一双大眼在不停地旋转着,从他那难以洞察的眼中透出一股让人震慑的威严来。王少成刚落座就问:“荣侄,近来生意如何?”熊荣躬身陪着笑说:“姑夫,托您的鸿福,否则,新穗街那几家没这么快就关门大吉了。”王少成仰头哈哈大笑,总之,这是我的地盘,谁敢跟我有什么间隙,我就让他们一个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你说我的话对吗?
熊荣受宠若惊地说:“对,对,让他们一个个倾家荡产,才消我心头之恨。”熊荣示意,即刻唤来一位服务小姐,她们端来咖啡恭恭敬敬地撂在王少成面前,那位艳丽的服务小姐正欲扭身离去之际,王少成瞅着她问:“姑娘,瞧你面孔陌生,一定是新来的吧?”她低头羞愧地说:“是啊!我上个月刚来的。”
咱们好像在哪里遇上过对吗?
她轻柔地答道:“县长,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一介柔弱女子,您咋认得我呢?今天我们有缘,也是我王某的荣幸,来,陪我喝杯咖啡好吗?她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去忙哩。她双手拘束交叉搁在胸前,显得十分矜持,她忽见站在一旁的熊荣向她递了个眼色,于是她的脸上开始活泛开了,然后笑眯眯说:“县长,我不喜欢这……”我就陪您喝杯酒吧。王少成称赞道:“好,好,有性格。”我倒是喜欢,也难得姑娘如此豪爽,我可求之不得呢。”一顿丰盛的午饭一直吃到太阳偏西,但王少成已让她灌得烂醉如泥。
当她搀着王少成下至一楼的时候,让我不可思议的是那位搀着王少成的竟是我的朋友林博雯……同时,她也发现了我,林博雯的出现使我的心中莫名涌起一种难受的滋味,那种滋味并不断地折磨着我的心。
我终于叫住了她,蓦然回首之际,她那悲凄的眼光与我久久凝视着,我看见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和一种难言的悔恨。
王少成转身对她说:“姑娘,你跟他认识吗?那人简直不可理喻。”他的话带着几分专横和不屑。
林博雯扬扬眉道:“我不认识他。”县长,刚才我喝多了,头晕乎乎一片。
一会儿,林博雯让他带走了,车在人流中缓缓行驶着,她感觉到自己活在梦幻中,于是努力将双眼透过前面的车窗,但她的眼前依旧模糊一片……
约二个时辰之久,林博雯疲惫不堪地回来了,她头发蓬松,脸色憔悴不堪。熊荣脸上浮现出阴谋得逞的神情,并一眼接一眼地注视着她慢慢地进入火锅城。
然而,在那段日子里,生活是那般平淡和乏味,但荣胜火锅城依旧一派华丽,如同一座宫殿一般。
我一干已有两个月有余,那期间,我目睹了当地一些大小官僚的不正之风,一想起这些来,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一天中午,该是午饭的时候,突然一个伙计替我送来了预先准备的饭菜,我谢过那位伙计,接着伙计面带微笑地走了。我草率吃罢饭,我便与几名伙计陆续收拾桌上的碗筷,刚收拾完桌上的碗筷,我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乏力,接着一阵反胃,我想吐又吐不出来,吐的却是一摊酸水,肚子也一阵绞痛,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忽然我眼前一阵发黑,接着,我便像一堆烂泥瘫在地上了。
待我苏醒过来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耳畔有个声音在呼叫着我的名字。但我始终睁不开双眼,我担心自己会在这场灾难中不明不白地死去。那时,我只感觉自己很冷,像躺在冰库里一样,也许是寒冷刺激了我浑身部位,又使我很快恢复了理智。
过不了多久,我发觉自己身上有了余温,一股热气像血液一般在我的身上流淌着,我是让人抱着的,我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朦胧间看见林博雯对着我微笑。
她看见我醒了,她十分激动地说:“胡民,你怎么了?你说话呀!”我很想对她说些感激的话,可是我的声音小如蚊虫,同时乏软的双手渐渐往下垂,紧接着我整个身躯往下挪。林博雯急了,他便对着一个伙计嚷道:“你帮帮忙吧,他真的快不行了。”我已经失去知觉和力气了,但她紧紧搂住了我的身体,开始,她的脸上一团绯红,心里嘭嘭跳个不停,在生命悠关之际,她再也不能顾及这细节了,更何况心灵深处一直深爱着我,这时候,熊荣跑下楼来,他看见形势不妙,他急忙吩咐将我送往附近的医院,我是由几个伙计抬着进医院的。一位年老的医生慌慌张张从桌上拾起眼镜,并唤来一位年轻助手,慌忙说,快,给他打止痛针,然后再挂吊瓶,年轻的助手好不容易才将长长的尖针扎入我的血管,熊荣在一旁阴沉着脸唠叨着:“妈的疤子,遇上倒霉鬼了,这杂碎原本有病,如果是什么传染之类的病,咱火锅城岂不是让他毁了。”站在一侧的林博雯恼了,老板,都快闹出人命来了,你还在埋怨啥?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火锅城该如何收场呢?
熊荣嘘嘘地叹息了一阵说:“难道我不急吗?”年老的医生摘下眼镜,从桌上拿了块白绢轻轻在两块宽厚的镜片上擦了擦,表情严肃地问:“病多久了?”
“谁知道他病多久了。”
熊荣懊恼地说:“杂碎果真有病,这下把我折腾惨了。”医生毫无把握地说:“病人患了疑难杂症。”
熊荣急迫地问:“他得了胃溃、肝炎、结核、十二指肠哪种?“
医生说:“他中毒了,药量少些,否则,他会七窍流血而死。”熊荣恼了,医生,你不能信口开河呀,我靠饮食业起家,你如此推断岂不是毁了我的声誉。他又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投毒者又是谁?他们一定在嫉恨我,因此伺机整垮我,医生摇了摇头,说:“你们还是将他转移到县医院去吧,我已经尽力了。”
熊荣气得直骂:“饭桶,全是他娘的饭桶,技不如人,就别吃这行饭嘛。”快,快给这个杂碎扶上车去,于是众人又将我移至县医院,一到达县医院,医务人员将我推入急救室,然后又给我抽血、验单,拍片、作CT检查。并抽象得出结果:“病人是由于食物中毒造成的。”
熊荣大惊,在他脑中立刻闪出无数种猜疑来,天哪,如果这事张扬出去,火锅城居然闹出有食物中毒事件发生,一旦媒体披露出来,那意味着什么!熊荣心里非常明白,投毒者安的什么心?如果投毒者不达目标而不择手段的话,那就意味着我那苦苦经营的火锅城将会面临一场浩劫,熊荣叫来了众人,他表情凝滞地说:你们给我听清楚,分明有人在泄恨,想致我于死地。
此事不宜大肆喧扬,否则……说罢,他的眼中充满着无限沮丧和愤怒,熊荣深深地知道,自己所经营的火锅城刚踏入轨道,生意日渐好转,却又闹出如此事端来,他的心里能说不气么?接着,他便气急败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