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恶梦

沈童来到这个小屋已经是黄昏的时候，脑子里不断闪过太平间里哥哥尸体的样子，非常奇怪，像一个泡发的水母那样，苍白，白的透明，像是可以看到骨头，而且显得很胖，一个失血过多而死的尸体是不应该有这么胖这样白的。

和自己想像中哥哥那个倒在血泊里浑身都是血的形像大不相同，在他没有看到这个尸体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法医给检查过，而且还顺手给收拾漂亮了一下。

顺手收拾，人的生命走到尽头就只有一堆死肉，如果遇到一个好心的，会顺手给你收拾收拾，灵魂脱离了身体，身体就只剩一堆骨肉。

沈童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哥哥沈杰自杀身亡的结论，而且用那么恐怖的方法，碎裂的CD片割断了颈动脉，鲜血喷得到处都是，沈杰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哥们虽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一起相处，可是，却也不见得会用自杀做为再见的方式。

哥哥沈杰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也没有什么极端的痛苦，失恋之类的事情对麻木的沈杰不会有太大的打击，而自己的父母早就移民到美国，沈童和哥哥迟早也要过去，根本就不愁什么人生的方向。

为什么一向开郎乐观而且还有点没心没肺的哥哥会自杀呢？而且选择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切都让沈童痛不欲生，可是，再痛苦，也不能挽回自己心中的伤痕，他决定不对远在他乡的爸妈说这件事情，至少要让自己找到了哥哥的自杀理由才可以明白的爹妈去理解，让他们能接受这件事情。

自杀，对于死去的人也许是一种解脱，可是，对于活着的人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如果活着的人弄不明白为什么亲人要死去，那样的痛苦一定比死还要难过一万倍，沈童是在这个黄昏来到哥哥死时的小屋里，他想去看看那个地方，那毕竟是自己最亲的兄弟离开的地方。

屋子就在脸前，破而且旧，一楼的房东显然很不高兴自己的地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意味着她的屋子再也不好出租，胖胖的房东伸出她的爆炸头，对着沈童说：“你要租二楼吗？”表情里全是大鱼上钩的兴奋。

刚刚还在担心自己的房子租不出去，马上就有人上门来租屋，而且指名道姓要死过人的]那一间，她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房租一谈就成，沈童是没有时间和房东去理论什么，而房东却是自己也底虚，不敢喊高价，她欢天喜地的收了钱，把沈童送到楼梯口，然后说：“你自己上去”，看来她心里是有点怕的，任谁看到那样血腥的场景都会怕。

沈童往上走，上面传来一阵沙沙的扫地声，看来是打扫这个房子的清洁工。

这个楼有五层，是学校附近的农村盖的，一间间都小小隔开来，租给在外住宿的那些大学生们，沈童往上，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从上面走下来，她拖着大大的一个黑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垃圾，沈童侧着身子让她过，她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下了几个台阶又回过头来仔细看了沈童一眼，眼神复杂，似是不忍又像是惊恐。

沈童目送她远去，瞪了几步就上了楼，长长的过道有点像大学宿舍，两边对门都是人，但过道为了省钱没有装灯，黄昏的光线是如此的暗，在蒙胧的光线上，看到了自己要找的房子，204号，他打开门，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传来，房里的东西都已经堆在一角，看来房东也不敢要，也没有拿去烧，可能是怕警察要找证物。

沈童一推开门，看到哥哥的衣服还堆在墙角，眼眶就红了，他正想进去，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扎着一个马尾，穿着一个紧身牛仔裤，正站在自己后面。

他往后退一步，那女子扭过头来说：“你不知道啊，这个屋上个星期才死掉一个人，你不怕吗？”

那女人说话的样子很怪，像是在故意吓自己又像是在逗自己。

沈童摇摇头，女人很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那女人的眼睛很奇怪，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眼瞳显得特别大，可是，一低下眉，光线一暗就看得几乎全是白眼仁，沈童心里都暗暗叫怪，但也不好表明。

那女子无所谓的耸耸肩，打开沈童对门的那个208室，她进去前回过头来对沈童说：“我叫郭真真，是这个学校的研究生，有事可以找我。”

沈童看着郭真真的身影闪进了房门，又看了看门边的一块大的穿衣镜，难道自己很帅吗？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暗示自己找她吗？

凭良心说，这个郭真真还是不丑的，不仅不丑，而且长得很漂亮。

沈童很快被房间里哥哥的一些用品给拖到了伤感中，重要的物证公安机关已经收集去了，也已经还给了自己。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佳能的数码相机，这是哥哥的遗物，还有手提电脑，都一一的摆在哥哥生前可能摆过的地方，而相机的三角架应该是放在窗边，窗外穿过一个操场就是一个大大的樱花林，沈童忽然明白为什么哥哥要选择这个地方住，就是为了拍那些樱花。

他在地上细细的找着血迹，哥哥的血迹，可是，这个房间冲洗的很干净，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沈童细细的翻了房间的东西，和警察得出的结果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疑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正常，他忧伤的打开电脑，看哥哥拍的那些照片，樱花是那样的美，都还在紧紧的相拥着，绽放生命，而自己的哥哥，却在这样美好的季节亲手结束了生命，这一切都像是那样的不可能。

最后一张照片只是有个空荡荡的操场，那操场的角度很怪，沈童知道哥哥不喜欢轻易的按下快门，他尊崇每个照片都有自己的主题和构思，而最后一张照片却只拍了一个空空的操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简直就像是无意乱拍的照片。

沈童不是很喜欢拍照，因为从小就被哥哥迫着做他的被拍品，实在是难受死了，可是，经常的和哥哥拍照，也让他知道一些摄影知识，这样的照片真的是很奇怪，整个画片都空荡荡的，像是缺少一点什么，可是到底少了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郁闷了一会儿，电脑也没有关，就倒在床上抽了一根烟，在这个角度望着窗户，刚好可以看到黑黑的窗外，梅雨时节虽然快过了，可是，还是那样的阴雨纷纷，连那个被子里潮得受不了，人躺着像是钻进了水里，伸手去的地方，都没有一个干净的。

沈童连日来为哥哥的后事而奔忙，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放松一下，很快就半睡起不，迷糊间，忽然感觉自己无法动弹，像是有人在按着自己的手脚，想闭开眼却动弹不得，心里越来越慌，拼命的踢腿。

终于睁开了一点点眼睛，隐约间看到有一个人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看什么，背景很是熟悉，忽然那人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那人正是哥哥沈杰，而沈杰身后的电脑那个操场的图片上忽然多了两个人，一个红衣女子一个绿衣女子，看不真切，只看到红衣女子被绿衣的女子给搂着。

沈童正想喊，却看到哥哥的脖子像被什么给扯开来，血喷了上来，冰冷潮湿，哥哥的身子就仰天倒下。

沈童尖叫一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浑身都是冷汗，看着窗外已经下起了雨，而且还飘了不少进来，都打在自己脸上，刚刚恶梦里那些血，都是这些雨水吧！

他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下，打开点，看看周围一切都正常，电脑已经显示着屏幕保护的状态，他起了身走到窗边，放眼望去，似乎黑暗的操场上有一个小白点，他也没有细看，想也没就把窗给关了。

沈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又走到了电脑前，他的手在点键盘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梦显得那样的真实，他有点怕把电脑一点开，那操场的照片上真的会多两个人，一个红衣一个绿衣，那女子的脸似乎不是很清楚，可是，里面的感觉却是那样的愤怒与绝望。

电脑屏幕亮了，那个空荡荡的操场还是那样的在电脑里，沈童松了一口气，然后坐下来，他忽然想到恶梦中的沈杰似乎在追问自己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沈杰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要自己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