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管家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子，看上去是这里的主人了。管家早就陪上了笑脸，“大少奶奶，这么冷，您还是先回厅上吧，我这就让他们把东西抬进来！”

她微微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你是个丫头？”

我也赶紧点头打招呼，“大少奶奶好！”

她笑了笑，“你这丫头蛮机灵的。”

我回头示意小斧子把货物，主要是毛皮，都卸下车，这边过来了几个家丁，帮着把皮毛往大厅上抬。

大厅里很暖和，人的确不少，我打量了一下，居然都是女人，估计足足有十几个。

这家人姓薛，在我看来，薛少奶奶应该是这里管事的。

“大妹！今天可巧了，门上来了山里人，还记得莆田谷吗？上次公公生病，不就是去莆田谷采的山药给治好的！这次可有上好的皮毛！”

边上一个穿着粉色绸缎棉袄的女子，笑了起来，“皮毛好是好，就是好货色难找，而且今年冬装我都添置了的。嫂子，你自己想买，可别赖我头上！”

屋子里一片笑声，我开始将皮毛都一件一件地展开，放在一边的塌椅上。这下，吸引了好几个女人过来，经过这些日子山里的生活，我已经基本能辨认什么皮毛是什么动物的，货色好坏也能看出个大概。

女人们叽叽喳喳，不时地拿起一条抚摸，查看，我则在边上尽力地介绍。

“这些个毛皮好是好，就是也不过做个披风什么的，样子好看的不多呢！”大小姐似乎并不满意，转身盯着我身上的背心，“只是你身上的这件，还真的好看，是你自己做的吗？”

我这才想起身上羊毛滚边的绣花背心，笑了起来，“这个不算什么，比这个好看的样子多着呢？“

“哦？你都会做？”

我想了想，看看身边的这些女人，说实在的，就是以前宫里的小宫女都比她们穿得漂亮，就点点头，“我一直跟着哥哥到处跑，看到很多城里的小姐太太们的衣服，就知道了不少样式！”

很多人都安静下来，看来女人们的喜好都是一样的。我想这里比较偏远，见过大世面的也不多吧，不如显摆一下。打定主意，就开口，“给我一些碳条和白纸，我会画！我画给你们看吧！”

我还真的会画，没多久，我已经把以前当公主的时候的几套冬装给画了出来，自己也有些吃惊，看看这一副副黑白分明生动的服饰图，有个名词在我脑子里冒出来，素描？在宫里的时候，都一直学用毛笔画水墨，从未想过这些，而我现在握住碳条的样子，可不像新手！难道很久以前，我就会？

正在这里发呆，已经有好几双手拿过了我的图画传阅，我这才灵魂回体，赶紧把要卖的毛皮给抖落出来，指点着画里的衣服用什么样的毛皮做比较合适，什么样的颜色搭配比较好看，穿在什么场合比较恰当。当然，将金线银丝全部省去，宫花礼服也改成普通的样子。

女人们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现在这些妯娌姑嫂都争着要买我的皮毛了，连年长的老太太也由丫头搀着，买了一条貂皮。我特意照着红嬷嬷的披肩给老太太画了一副，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都说山里人本分，你这丫头怎么人这么讨巧，瞧把我家的女人们给骗的！”

我有些脸红，其实自己才做了一个多月的山里人而已。

“只是这么好看的衣服，也不知道谁能做来！”老太太还有顾虑。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镇上好几家老字号裁缝呢，就是咱屋里的齐娘也是个巧手！”薛少奶奶在边上开口，用眼神看我，“只是不知道你这些皮毛什么价格？”

我这里已经开心得忘乎所以了，听了这话才想起自己连价格还没给呢，心里高兴，再怎么她们也不会像镇上的霍掌柜那么黑心的吧，就对着薛少奶奶笑，“大少奶奶，您作主吧，碰上你们这家好人，是我们的福气。我们山里人，都盼着这批货买了年货过年呢，只要您觉得合适就行！”

“哟，你这个丫头，还真会说话！我可不会平白无故地占你们山里人的便宜！”薛少奶奶笑得开心，眼光扫了一下四周，“往日里这皮子在集市上卖差不多也就5两左右一张吧，今天我们买你这么多，老太太又开心，你给个便宜价！”

我不由感慨，这零售批发差价居然这么大！

“那就算3两一张吧！”我估算了一下张数，就是卖掉一半，至少也有30两呢！

薛少奶奶咯咯地笑出声来，转身冲着妯娌们，“这个价大家都满意吧！”

后来我就知道又有人要走了好几条皮毛，等我收拾东西时，数了数，只剩下6张皮子了。

正准备起身告辞，身后有人叫住了我，“等等！”是大小姐！“你这身上的背心，看起来有点像宫装呢！”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正打算否认，她却没等我回答，“很好看，我很喜欢，你给我画个样子再走！”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很快地画完，薛少奶奶却在边上说话，“你这的山货我也收了点，过年加几个菜。以后要是再进城，也来我们这里好了！”

我点头，心里不由又冒出个主意，“我回去再画些男装，老爷少爷们穿的，下次来给送来！”

薛少奶奶笑了，“好，过了年就来吧！”

我感激地道了谢，和小斧子一路回出来，小斧子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转身看我，眼里居然充满了钦佩，“小芽，真没想到你有这本事！”

我红了红脸，现在口袋里有整整50两银子，这个比我们出来的时候所预计的不知道好多少。

回头看看对门的围墙，冲着小斧子笑了一下，“你等等我！”

我拿起一张鹿皮，往张家的侧门过去，见到了刚才轰我们出来的家丁，将皮子塞在他手里，“这个是莆田谷的猎户送给张家少奶奶的！就说谢谢她了！”

也不管他一脸的迷茫，自己轻松地往回跑，这下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看到我的小飞了！

其实天光已经不早了，我们两个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客栈，小斧子心情格外地好，商量好了，明天一早，他会把剩下的猪和山货送往他们一直去的酒家，而我负责买一些年货，把要采购的买齐全，争取不过中午就往回赶。

客栈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才坐了一半满。我们因为身上有了钱，晚餐也叫得比较丰盛，有四个菜和一个汤。小斧子还叫了一小壶烧酒，自斟自饮。边上的一桌只有两人，一个年纪稍长，看来是常客，对着小二招呼，“小四，生意不怎么样啊！”

小四叹气，“还不是让抓壮丁给闹的！本来都已经停战了，唉！”

年长的客人也是叹气，回头对着年轻的说话，“谁说不是呢！都怪那陈国的和亲公主，居然半路和一个奴才私逃了！”

“哦？是和奴才啊！”

“听说那奴才年轻英俊，不然能随便就把公主给迷惑了！”年长的似乎已经喝了不是少了，说话舌头都有些短，“雁帝如今怒气冲天，这面子如何能放得下！我看呀，这仗会一直打下去的！”

我的心咚咚直跳，把头埋进碗里，原来真的是因为和亲未果而再次燃起战火，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些负罪感。现在我自己倒是衣食无忧了，这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可是，难道真的是我的责任吗？我不是宗飞的小芽吗？那么真的公主呢？为什么她要用我李代桃僵？

这样想着，连小斧子和我说话都没听到，他连叫了我几声，引得边上的人都回头看我。我一时忽然局促起来，好像这里会有人认出我似的，丢下饭碗，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后来小斧子来敲门，我隔着门对他说自己有点不舒服，算是糊弄过去了！一夜无话，清晨醒来，天公居然出了大太阳。我决定不再穿那件羊皮背心了，省得有人猜疑。今天我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把该买的都买齐了，顺便还买了烟花爆竹，换了好几吊铜钱，做发小孩子们的红包用。

这样下来，身边居然还有近30两银子。让人将采购来的东西送到客栈，等小斧子来了一并打包。看看日头还早，自己就一路在集市上闲逛。转了半天，看到街边有个玉石地摊，我有些好奇，凑过去看。

东西不多，都是普通绿玉雕刻的挂件，我正想离开，忽然撇到了其中的一块，拇指大小，居然是一整朵菊花！东西不大，绿玉上有黄色的杂质，估计不是什么好玉，但很少看到这么雕成一大朵菊花的玉石，不由拿在手中把玩。

摊主笑意吟吟，“这菊花玉可是很少见的！一般都是如意吉祥，姑娘，你很有眼光，这玉也是好玉，虽然有瑕疵，但恰恰是这瑕疵，被匠人刻成黄花花瓣。在我看来，是上品！”

我点头，真的很喜欢，而且和我的名字同意！只是身边的钱是要分给谷里的猎户们的，我不能同的太多，也不知道值多少！

“多少钱？”

他伸出两个手掌，“10两银子？”我瞪直了眼！

他笑了，“10个铜板而已！姑娘这么喜欢，其实送也是该的了！”

我不再还价了，他的笑容让我觉得他的诚意不是虚假的。他将红线穿上，递到我的手中，“送给心上人，一定会为他保平安的！”

我的脸红了，那个心上的人啊，你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