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史官是一个刚正不阿清廉至极的官。
身为一个史官,他的职责就是记载下皇帝的一言一行。跟在皇帝的身边记录着一切,无论善举还是恶举。
玄夜偶尔会跑进书房,偷偷地翻阅着那些记载,看着那些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脑子里。
玄夜说不清自己这样做时是一种什么感受,憧憬亦或是不甘,又或者……其实他从没有放弃过那自己早已失去的一切。
这个刚正不阿秉笔直书的玄史官,在谈论到自己的好名声时却总是苦笑。
玄史官刚正了几近一生,却只在一件事上屈服于了君命,只记录下了被掩盖的事实,那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污点也是他最大的愧疚。
所以他在收养了自己两个义子的七年之后,看到那个由萧丞相带到玄府的女孩之时,轻易就点了头,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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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但是她起初总是只跟在萧子笙的身后,紧紧拉住萧子笙的衣袖,低着头让垂下的发遮住几乎整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偶尔抬起头露出双眼,那眼中是满满的戒备与算计。
那是属于皇宫中的眼神。
早在第一次见到那女孩的时候,玄夜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皇帝的病重是在那之后,那段时间都城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衙役及士兵在焦急的搜寻着什么,在翻天覆地的找着什么人,却没有人能查进玄府。
皇帝一天比一天病重的消息使得整个都城到沉浸在抑郁不安之中,女孩却总是会坐在屋顶,听着玄府之外的喧嚣嘈杂,嘴角流露出笑。
那时她才不过十三四岁,那笑却已经令人胆寒。
“喂,你叫什么名字?”那是玄夜第一次尝试和她说话,趴在梯子上露出半截身子看着屋顶上的她。
她却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然后转过头继续盯着府外。
玄夜也没再说话,继续趴在梯子上,一直霸着梯子。
他们一直僵到了太阳下山,最后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放弃了梯子直接跳到了地面上。那时她还不会轻功。
玄夜叹了口气,摇着头看着那在地上蹲了半天才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远去的身影。
她太倔强,这种性格并不适合皇宫……她甚至还没学会掩饰自己的情感。
玄夜是怨恨着她的,因为她夺去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
这之后玄夜也没有放弃过接近她,他找到一切机会向她打招呼,和她说话,她从来都没理过一句。
玄夜对自己亲和力的自信因此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某天,在无数次被无视之后,玄夜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喂,你是哑巴啊!”
衣袖沿着手臂滑落,露出的肌肤有一道道的伤,手腕上是一圈明显被捆绑出的勒痕,手臂上的都已经结了疤却依旧狰狞恐怖得令人瞠目。
她抱住头大叫了起来,后退着用力试图挣脱。突然的碰触令她恐惧。
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会有伤?
她不是应该代替他享有了那一切吗!
玄夜还没能想通这个问题,就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善于用毒。
玄夜醒后,她说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对不起。”
玄夜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居然根本出不了声。
接着她对他说了第二句话,“不是什么能毒死人的药,躺两三天就能动了。”
玄夜能动之后,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敢再靠近她。
直到某天玄府后院里的那只猫被毒死了。那猫玄夜养了七年,就好像是他的亲儿子一样。
玄夜很郁愤,怒气冲冲的就冲到了她的房间门口,却强迫着自己先深吸了几口气,敲开门之后依旧笑得绅士至极,“你能不再在身上放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吗?很危险的,这府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住。”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咬了牙。
她的大眼睛盯着他,盯了很久。
“对不起。”最后她再次说了这三个字,垂下了眼帘,“我做不到。”
玄夜险些就怒了,咬牙再咬牙,忍了半天之后问道,“为什么?”
她沉默了半响,答道,“因为我只会这个。”然后转过身走进屋,再次和以往一样无视了玄夜的存在。
因为只会这个……吗……
得到答复后玄夜转身就走,没在她门口多停留一秒。
她发觉自己竟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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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笙偶尔会到玄府来看她,玄史官不在府时玄夜总是会出来招待客人,两人往往就会坐在一起聊天。
玄夜对于她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很是不满,萧子笙听他抱怨完后却只是一笑,“不要太在意,她只是很认生而已。”
认……生?玄夜无语了。
萧子笙摸着自己那光溜溜的下巴继续笑,“她以前没怎么见过生人,是这样的。你和她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的。”
……她到底是个婴幼儿还是小动物?
玄夜无语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问道,“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这次萧子笙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你去问她吧……如果她愿意,她会说的。”
告别了萧子笙,玄夜把自己关在房里,趴在桌上叹了半天的气。
如小动物般认生的毒药爱好者……想想都浑身一哆嗦。
玄夜叹完气,默默地出了房门,看到她果然是又蹲在了房顶上,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沿着梯子爬了上去。
她看到了他,但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她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他抓起她的手腕,她轻微的哆嗦了一下,别过了头,依旧没说话。
“这些伤,你是怎么弄到的?”他问道。
她咬了咬唇,很老实的回答道,“我不想说。”
玄夜叹气。
对待小动物,耐心是必要的。玄夜这么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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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都会在屋顶上蹲一段时间,他开始每天都陪在她身边蹲着。
玄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无法忍受看着她一直独自一个人,看到她孤零零的身影就会心疼。
到后来,只要看不到她就会心乱。
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发现她开始粘着自己了。
果然是只小动物……某晚她靠在他的身侧睡着了,他戳着她的脸蛋得意的这么想着。
就这样在别人身边睡着,毫无戒备的……玄夜将手移到她的脖颈,眼底的笑意渐渐退散,换上一抹阴沉。
她的脖颈太细弱,一只手就能扣住。
玄夜可以猜到,她以后会做出很多事,她以后会变得很厉害。对于这个国家而言,她或许将会是一场灾难。
但是现在,自己轻易就可以毁掉她,只轻轻需要一使力,或者只需要将袖里藏着的细针刺进她的喉间。
他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轻易的就彻底毁掉她,在他终于削去了她的防备的现在。
玄夜看着她看了很久,看着她柔软的搭在额边的发,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微微触动的睫毛,看着她微微开合着的双唇。
最后他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亲吻着她脑后的发,眷恋着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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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家会怎样,关他什么事?
他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