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干嘛?”季悠伤好后一个人呆在屋里没事干,穷极无聊之下竟跑到了囚着玄安的这个屋子中来——当然,她是用钥匙开的门锁。
玄安微抬起头看了季悠一眼,然后便像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低头继续摆弄着环在手上的拷锁,完全将对方当成了空气。
算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很不愉快,玄安完全有理由记恨季悠。但季悠也因那事而挨了好几顿鞭子伤得直到现在才可以走动,本就自觉委屈,现在见玄安竟还敢无视她的存在更是气得将巴掌重重地拍在床沿上,“本姑娘和你说话在,你没听到啊?”
这下玄安干脆翻身面朝着里墙,只给季悠留了个后脑勺。
季悠握着拳直打哆嗦,“我告诉你,我最近很不爽,相当的不爽,我被你那个当六皇子的哥哥给惹到了,特地来找你撒气的!你再敢惹我小心会死得更惨。”
听她提到了玄夜,玄安一时失神,却依旧只自顾自的继续摆弄着铐链,并终于再次解了开。
季悠看那手铐突然开了,觉得就像是看魔术一样,忙问,“太神奇了,你怎么办的?”完全忘了自己的原本目的是来撒气,“可以教我吗?”
“不可以。”玄安终于肯开口回应,答得简明至极。
季悠被这话噎了个半死,顿时气得炸毛了,“你还想挨打吗?没听到我说我现在很不爽啊!”
“那还真是抱歉啊。”玄安斜眼看着季悠,“刚好,我这几天也都不爽得很。”
玄安现在还在会耍小孩子性子的年纪,季悠也不比他大上多少。虽然她之前开口说了大话,但到底是刚挨了罚,怎么都没胆子再犯,只猛地一掌拍在床板上造出巨大的声响。
玄安继续无视季悠,继续把自己的手腕铐了解解了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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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回屋途中刚好与正走来的季然碰了个正着。
“公子好。”季然低头行礼,将这府中丫鬟的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
玄夜也回应着一点头,继续朝着自己的屋子直走过季然身侧。
“公子曾问过小然,我为的那人到底值不值得我如此。”季悠却还立在原地,心中一口气怎样也咽不下,轻笑了声说道,“公子你就这么确信,你为的那人值得你如此么?”本还想将之前发觉出的那件事憋久一些再说,但玄夜的得意神色她已实在不想再看到。
玄夜在这一问之下怔住,片刻后也笑了声,“我为的从来都只是我自己。”
“是吗?”季然见他答得这么干脆,侧头略咬住牙,“原来你不是为了那个苏王啊,这样最好,你可知道她曾……”
“喂。”玄夜未等季然说完便出声打断,嘴角依旧带着浅笑,“你们给她喂过毒了,是吗?”
季然脸上霎时色变。居然被他发现了,怎么会?看那苏王的性格应该是绝不会主动告诉他才对。
玄夜知道自己猜中了,望着地面叹出口气,抬头又问道,“解药是什么?”
“小然……不知公子在说些什么。”季然低头再度扮演回了那个唯诺恭顺不知一事的丫鬟,那些已经到了唇边欲出的话语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玄夜本也没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只摇了摇头便再度抬脚回屋,再没看还在原地呆站着的季然一眼。
之前她骗他去吃那整根黄连还能理解为是她的玩性骤起,但那突兀莫名的三吻——除了是在借他渡药之外,玄夜再想不出其他解释。到底是什么毒,需要以黄连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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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悠搬了个椅子坐在玄安的床边,放弃逼他正视自己了,只专注地看着玄安开锁。
“啊!”看了半响,季悠突然又一拍床板,“你这么会开这玩意,那不是想要逃就可以逃掉了吗?太狡猾了!”
玄安沉默着斜眼看向季悠,眼中全是“你居然现在才想到”的鄙视之色。
季悠看出那鄙视,嘟着嘴起身,“不行,我要去告诉郡王,一定得把你再关牢一些。”站了半天,见玄安还是没反应,又说道,“不过啊,如果你愿意的求我的话,我不说出去也行的。”
玄安摊了摊手,“无所谓啊,随你去说好了。”顿了顿又轻笑着补道,“我答应过我哥要呆在这里直到他赢,所以,我绝对不会逃。”
听他说完,季悠自觉无趣也就不再开口,蹲身再度坐下,片刻之后却又忍不住安静而四处张望,突然瞧到玄安桌上,“啧,为什么你的午饭会这么早就送来了?我都还饿着呢。”说着跑到桌边,却发现那些饭菜都已经是冰冰凉凉无一丝热气。
片刻之后门被人打开,来人见了季然一愣,行了一礼后就走到桌边,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收回进带来的桶中,又摆上新的饭菜,最后再次对着季悠行了行礼才离去。
季悠看向玄安,玄安一摊手,“那些是昨晚送来的。”
季悠皱眉,“那你为什么不吃?”然后伸手指在桌上,“这些你也不吃吗?你不吃我就吃了啊,正饿着呢。”
“随你便。”玄安侧身又躺倒在床上,“我没胃口。”
季悠拿起筷子移到晚上却又停住,抬头再度看向玄安,“你真的不吃?你不是都饿了一夜了吗,真的不吃?那我真的吃了啊。”
玄安神色显出不耐,似乎在反感她的啰嗦,“说了,随你便,我没胃口。”
季悠却啪的一声将筷砸在了桌上,怒气冲冲的就出门了,被留下的玄安莫明奇妙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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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此时正在贺何房中两眼放光。
事实证明,玄夜的观察结论果然异常准确。在终于知道贺何到底长什么样的那一刹那,季然之前的那些不甘气恼便全部烟消云散,满心都是红花怒放。
“公子。”季然将双手捧在脸边,双眼扑闪扑闪地说道,“奴婢名为小然,是从今天起来服侍公子的。”
听着她着意加重的那“服侍”二字,贺何突然有了一种自己正被摆在砧板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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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送饭菜的那个仆从打开贺何的房门,看到季然又是一愣,直奇怪怎么今天这两姐妹兴致都这么好,一个两个全往囚室里跑。
季然很愉快地出门接过饭菜,“辛苦了,这里就交给我了。”然后转身,笑得整张脸就像花一样香艳,“公子,小然这就来服侍你用膳。”
贺何正坐在书桌旁捧着一本书却完全无法静心去看,听到此话又是一哆嗦,僵硬地答道,“不用麻烦……你放在一边就好。”
“小然遵命。”季然见他羞涩,眼中笑意更甚,端着饭菜就走到贺何身边,一碟接一碟地往他眼前的书桌上摆放,抬头看向将书举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的贺何又笑道,“公子累了吧,小然来为公子捶背。”说完未等贺何回应便已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贺何这人,说好听点叫纯情,说难听点叫书呆子,总之女人这种东西在他看来就和具骷髅差不多。
他现在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拘束纯粹就是因为他怕死,谁让季然的身上印了个“敌人”的戳呢,端碗饭过来都让贺何觉得那里面肯定被下了剧毒,沾一口就毙命的那种。现在他见对方已经触碰到了自己,更是被吓得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季然看到贺何惨白的脸色,轻笑一声后更是半倚靠在了他的背上,伸手挑开他散在颈边的几缕发丝,视线居高临下地睹向他的领口内侧,竟看到一根细绳若隐若现……这才猛然忆起了自己的原本目的,不禁干笑一声道,“公子,你的发髻有些松散了,小然来帮你再梳理一遍。”
说着便将他的头绳解开,伸手托住散落下来的黑发同时小指趁机轻撩向他的颈间。
脖子这地方,动脉静脉气管食道声带都在,稍微割出一个口子戳出一个洞就可能致命。贺何一惊之下不禁“啊”出一声,也顾不得再掩饰恐慌,直接跳起身退到墙角靠住,伸手捂住自己颈间刚被碰触的那一处。
满脸都是慌乱,双肩忍不住轻颤,青丝散在身前缭乱……这副姿态,落在季然那双满是色意高涨的眼中,自然是被理解为了另外一种风情。
“讨厌啦。”季然伸出食指轻抵在自己的唇下,抬脚再度凑到贺何身前,眯起眼轻啧一声,“公子,你真是太敏感了。”俨然又忘了自己的原本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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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来了?”苏小扶住额头叹气。
“我很想你,所以就来了。”玄夜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笑着答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了,难道你都不想我吗?”
苏小将手移到耳侧,斜眼看他,“你好像昨天晚上才刚来过。”就算再怎么思念,也不用让她起床一睁眼就看到玄夜的那张脸吧——这对心脏会有伤害。
玄夜却不再开口,见苏小皱眉掀被欲起又伸手将她按回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肩头,膝盖抵着床沿支住身体俯在她的上方,视线依旧凝视在她脸上。
“你想干什么?”苏小被这个姿势惹得很不自在,不禁又将眉皱紧几分。
将手移到她的脸侧抚着,玄夜嘴角勾起微笑,“只是想要好好看看你而已……小小,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还握在她肩头的那手上不禁加了分力,咬了咬唇才继续说道,“你昨天睡得不好吗?”
苏小被他问得怔住,半响后才笑出一声,“是啊,这地方我呆着不适应,半天都睡不熟。”光要忍住夜间毒发的痛苦就得用尽全力,她已经两夜未眠。
她那敷衍说出的解释,玄夜自然是一字都不信。“小小,你到底想要做出什么?”虽然这样问着,她的想法他却已经猜出了大概,只又紧咬住唇,“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成功的,绝对不会。就算你拿你自己来逼我也一样。”
从最初决定要成为她的对手开始,玄夜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她想出何种毒计来对付他,他都得忍受下来。但是如果她竟打算……想到那个已经越来越显然的可能,玄夜直忍不住浑身轻颤。
果然还是没能瞒过他。“喂,”苏小轻叹一声,笑着干脆直接问道,“我,还有这云华,你想要的到底是哪个?”
玄夜被这一问震得失语,片刻后起身立在地上直盯着她的双眼,“我都要。你也好这个国家也好,都是我的,你一个也别想毁掉。”
“真贪心啊。”苏小轻笑着摇头。
“我一向都很贪心的。”玄夜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离去前却又回头再看向她的双眼,“我会找出解药,然后就算卸了你的下巴硬灌也要逼你喝下去。你别想靠着这来逼我。”
解药……他以为他可能找得出来吗?苏小看着被玄夜紧闭上的门扉,低头失笑。先帝手下那么多御医,也没能从这药之下救出那个男人的性命。思到此处,她仰起头苦笑,又将视线移到了被紧锁的窗外,凝神盯着被那窗格困下割裂的天空。
这边的一切都与她最初的意料差池不大,不知另一处是不是也一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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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军营内,苏幸着了一身低阶士兵的服饰。
他正低着头对出哨岗口的暗号,然后离开军营来到岭中密林,抬眼仔细分辨着树干上被剥落树皮的形状,沿着标记走到一处空地,拨开眼前石壁上挂满的蔓藤进入洞中。
“还顺利吗?”萧子笙抱着刚偷偷跑到镇上买回的美酒,正喝着,见苏幸进来只抬头一笑,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的痕迹。
演个新兵而已,苏幸在军中生活过数年自然令人放心。
苏幸皱眉看了萧子笙一眼,懒得对他的擅自离岗发表不满,只答道,“粮草的摆放地点和士兵的巡逻路线都已经查清楚了。”
萧子笙摊了摊手,“那么,那些呢?”
“也清楚了,就在粮草旁边。”苏幸神情此时显出一分得意,“今晚就可以去点火。”
那还真是好呀……萧子笙望天叹了一口气,“今晚不行啊,我们还没等到通知,不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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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小何子你这个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