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略一思虑,便了然玄安的语意所指,抿住唇没有回应,侧过头移开视线掩住神色。
季执正在派重兵搜查追杀,所有能找出的、仍生还着的士兵全派了出去,但不管是玄安还是季然,都下意识地认为:那两人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落入敌网,并且,一定会有再站在自己眼前的一天。
玄安一直盯着炉火,突然说道,“两个时辰之后,药就熬好了,她会醒吗?”
“不知道。”季然听到此问,心中又惨然了几分,咬了咬唇,“就算没醒也得喂她,捏开她的嘴灌进去……只小心,别伤着她,也别让她呛着了。”
玄安点了点头,“我明白。照顾伤者这种事,我还是很擅长的。”
“等到她醒了之后,你要多花时间陪着她,怎么熬药记着就行,不用每次都亲自守着。”
玄安继续点着头,视线却未移开半分。
季然又在门口立了会,见玄安果然专注至极,放心地转身出了这厨房,沿路唤来下从询问起府中诸事。
管理郡王府本就是季然的职责范围,此次季悠重伤令得季然一直无法分心,再加上前几日的浑浑噩噩漫不经心,竟堆下了许多事情。**JunZitang.coM**
季然擅长内务,至于外事,季执本想等到季悠成长之后能够接手,所以对于她的年幼鲁莽才一直愤恨不已,哪想,竟会发生这种意外。
季然咬了咬唇硬将心底的悲伤压下。一路上边听着下人地报备,边下出指令,一条条清晰分明。脚下却是一刻不停地走向季悠所在。
走到半路,瞅见不远处一房屋四周竟有数名侍卫看守,心中不禁升起诧异。皱眉问道,“现在还有谁被关着?”被关着的那些全跑了,多讽刺。
“回然小姐,那一处是贺老先生的屋子。”那下人恭恭敬敬地答道。
贺以章?季然一愣,随后便叹气,“郡王不是很怕和他撕破脸吗?”贺以章是贺何地义父,如此防备也是应当,只是那些与他的合作。不知季执该做什么打算。
“这个不是郡王的命令。郡王说了,有关贺老先生地处置。全权交由贺公子负责。”
季然将贺公子这个称呼在心中回了几圈,突然刹住脚步,紧咬住变得毫无血色的唇,“你说哪个贺公子?”侧头看见眼前人没来得及掩住的一丝诧异,才回过神来,“贺政?”
“正是。=君 子 堂 首 发=贺公子现在正亲自带兵追捕逃犯。领走前便下令,决不可让贺老先生走出那屋半步。”
原来如此,儿子关老子,还是亲生的。
季然偏过头,懒得再继续这话题,脚下又重新起了步伐。接着处理府中归她管的大小事务。
贺政亲自带兵。定是为了要除他吧……不过,于她无关。
该吩咐的都吩咐得差不多了。季然也走到了季悠所在的房间门口,挥手让下人退了去,又立着稳了稳心神,才推门而
屋中一阵药味,夹杂着淡淡血腥。有丫鬟正慌慌张张地给季悠擦汗,见季然进来赶紧停了动作,低头起身立在一旁。
“好了,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季然接过湿巾,放进床边的净水之中,静静站着,直到听到身后传来闭门声,才终于无力跌坐在椅上,双手覆住额头不住颤抖。
季悠额上又渗出了汗来。身上有汗,眼帘在颤,指尖也有微弱地动弹,但人就是不醒。
是谁的错?这一切都是谁地错啊!
如果当初没有信他……不,她从来都没有信过他,只是在自顾自地痴迷,对,痴迷。他骗过她的,唯有一句“为你,再留三日”,就只是如此的轻易,她便陷落了。
如果当初没信他,现在这场景便能避免吗?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吧。
为什么,事已至此,还企图为他辩解?抑或,只是在为自己辩解。
季然将双手移下,触到颈项,让那一刻涌出的怨恨再次充斥了心间,此时所感受到的更多却是伤感,欲泣。
最开始在颈间发现那块玉片时,季然只是诧异以及越发愤恨,立马便扯了下来,交给了季执,说是自己在挣扎中乘机夺到手中地。季执很高兴。
现在,却突然涌上了思念。竟是想要再要回来,捧在手中细细摩挲。
他到底有哪一点,值得自己这般痴迷?
季然取出湿巾,拧得略干,轻轻擦拭上季悠的额头。
之前和玄安的对话,又在突然之间泛出了心房。
他可以轻易杀掉自己的,为什么偏偏要留下一丝仁义?
忽的想起,他曾说过自己精通暗器穴位什么的也很擅长,带着一脸欠扁地笑。
为什么……那时候,他偏偏要令自己感受到痛苦?
湿巾擦过季悠地脸侧,季然却发现,自己身后也已被沁出的汗水浸湿。
他,就是想要她恨她吗?
已经擦拭干净,季然再次坐回椅上,手掌浸按住胸口,心中巨震却怎样也无法再平复。
为什么,他竟可以让自己如此,如此渴望找出不再怨他地理由,如此想要再次念着他想着他,如此的,想要他。
季然将唇咬得几乎出了血,抬头看向窗外。
他正在被追杀。
如果真能杀掉他,就好了。
只要没了他,自己就不会再动摇,就不会再如此地心痛,就不会,再对他存有任何念想。
季然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是一颤,脑中竟是一阵晕眩,脚下踉跄,伸手撑住桌边才得以站定。
原来如此么……
那时候,他心中所想的,原来就是这些么……
难怪,难怪他会说,又扯平了……
扯平……呵。
既然要扯平,他又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地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