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个充满意外和惊险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红泪一手托腮,坐在窗边向院子里张望,梅树上盛开的白花沾着晶莹剔透的露水,清晨时分,散发着缕缕清香。乔梦妍轻轻走到她身后,送上一杯热茶:“少奶奶,少爷送王爷回去了,您乘着天还没大亮,再睡一会吧。”
“我不困。梦妍,你曾经也是少爷的侧室,不用做这些下人的工作,把茶放一边,自己也去休息吧。”“少奶奶!”乔梦妍急切地说道:“少爷亲口对我说的,回到周至之前,要我顶上锦儿的缺,作您的贴身丫环,我出身卑微,少奶奶您是金枝玉叶,能服侍您,是我求之不得的啊!......”“梦妍。”红泪依旧看着院里的梅花,声音异常平静:“你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可我也并不傻。你这样做自然是有你自己的目的,我不便多问,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昀烈失去了所有的财富和地位,甚至失去了自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愿意陪在他身边,永远服侍他吗?......”
“少奶奶...”乔梦妍不明就里,于是不敢搭话。
她笑了,目光显得几分迷离:“实话对你说,我愿意。就算他失去一切,名誉,地位,金钱...就算下辈子他不得不靠别人的施舍才能生存,我都愿意陪着他,直到生命结束。”
突然听见这样近乎于告白的一席话,乔梦妍的脸青白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去。
“你不用感到棘手。”红泪轻声说道:“我也只是这样说说,也只能是说说而已...我是他的嫂子,他哥哥的妻子,再怎么寡廉鲜耻,也不会做那违背纲常的事情。梦妍,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爱他,就不要离开他,永远守着他吧......”
心理怀着疑惑,乔梦妍叹了口气:“您所说的那种境地,要是真落在少爷身上,他恐怕宁可死都不会屈服......”
无意一句话,却像把刀子一样扎在红泪心中,她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恐惧得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澹台府大门口,顺泰王爷勃然大怒,吓得一干随侍家丁纷纷退避三舍:“你说你不是昀合?!那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女儿的丈夫又到哪里去了?!”
“我是澹台昀烈,红泪...是我的嫂子。”昀烈皱着眉头,艰难的说道:“王爷信任我,告诉了我红泪的身世,我也不便再向您隐瞒,我哥哥澹台昀合,早在十年前他们大喜之日就离家远行了,至今不知所踪......”“你们好大的胆子!”祈崇怒气冲天,猛挥出一拳,昀烈并不躲闪,脸上吃了一记,身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我的女儿有哪里不好?!你们要如此对待她?!十多年来我把她当作珍宝一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嫁到澹台家,竟然让她守了十年的活寡?!”他抓住面前男人的衣襟,咆哮中带了些许悲戚:“你倒给我说一说!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澹台家的事,要如此折磨,羞辱她?1”
“王爷...”昀烈仍由他抓着,沉重地说道:“红泪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世间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当年...我们都年少无知,如果兄长也知道她的好处,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王爷,今天之所以对您坦白,是因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的女儿,请把她交给我......”
“我的责任,弟弟已经帮我担负了十年,今天应该面对王爷怒火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身边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祈崇和澹台昀烈都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去。
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腰里系着一柄长剑,削瘦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神情平和,对王爷深深做了一揖:“岳父大人,小婿澹台昀合拜见您了。”
“你就是昀合?”祈崇放开昀烈,惊讶又恼火的看着他。
澹台昀烈也感到莫名其妙,他紧盯着兄长不放,揣测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昀合走上前,恭敬地说道:“虽然是迟来的赔罪,也请岳父大人能够原谅。当年小婿随师父云游四方,将娇妻一人撇在家中,实在是罪孽深重。师父前些日子不幸仙逝,小婿幡然悔悟,觉得应该为家中做些事情了,于是连夜赶路来到京城,为的就是能弥补以往过失,承担起为人夫君应尽的责任。岳父大人如有怒气,尽管像小婿发泄就可以了,和我的兄弟没有关系。”
“哼!你们倒是手足情深!”祈崇冷笑一声:“你且进去问问你的媳妇!如果她愿意原谅你,我再放下不提,但如果她觉得你其罪当诛,我祈崇就算拼上一条老命,也定然让皇上下旨,将你澹台一族抄家论罪,决不姑息!”
“但凭夫人论处。”澹台昀合又做了一揖,转身向府内走去。家丁们多半没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少爷,早有人连滚带爬的向澹台夫妇报告去了。
“哥......”昀烈追上他,一脸复杂的表情,昀合摇了摇头:“别问那么多,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本来打算,暗中看你在宫中的情形,有必要时再出手帮你,直到你们平安返回周至....可是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见一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他说话时,表情变得非常温柔,昀烈从没见过兄长露出这样的表情,莫非......:“你喜欢她?”
昀合笑了:“人家已经有了夫君...可是那男子却和我一样,扔下妻子独守空房,自己不知所踪,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女子会是多么的无助和悲切。她明明有泪,却没法流下来,明明疲惫之极,却无法躺下休息...昀烈,我知道你对祈红泪有感情,但正如你所说的,只有那个能称之为丈夫的人,才能给她所谓依靠......”
“你究竟想干什么?”昀烈警惕的皱起眉头。
“不要紧张。我向你保证过,等你们回到周至我就会写下休书,让你能八抬大轿迎她进门。”他们转过一条回廊,前面就是红泪居住的小院。昀烈一把拉住哥哥:“她是那么好的女子!你能保证决不食言?!”昀合微笑着拍拍弟弟的肩膀:“为兄的心上已经有人了,若不是为了那个世上罕有的女子,我又怎么会良心不安,想最后为自己赎罪呢?现在是我们所有人都艰难度日的时期,让我再为爹娘尽点孝,为妻子尽点义务吧,这样我才能把所有一切都抛在身后,去找寻属于我的那个人....你的心爱之人是万里挑一,人见人爱,难道我的就不是了吗?”
看着他的脸,昀烈觉得松了一口气,指着前面的院子:“就是那里了,红泪就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