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回到云沙城已是上午十点多了,他并没有赶着回九霄大厦,内心冰冷的他对九霄公司有了一种本能的抗拒。
漫无目的的在城里转了一圈,想打电话给邓开阳,习惯性的去身上摸手机才意识到昨天让自己给砸了。从恒高地产公司门前经过时,不再想着打电话,径直去找方巨来。
方巨来不在。燕赤霞的到来令接待他的副总裁大感意外。恒高公司几个高层管理人员对这位令自己的老板先是恨之入骨,后来又放下脸面主动相交结成死党的燕大爷是熟悉的,热情的留住他死活不让他走,赶紧给老板打了电话。
方巨来在电话里大声道:“五分钟!兄弟,你就在那儿等五分钟!别走啊,我马上回来!”
果然不到五分钟方巨来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一把将燕赤霞拉到自己办公室坐下。关上门来问道:“老弟,好端端的玩什么失踪啊?小寡妇满世界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燕赤霞答道:“我昨天上午去新阳看一个朋友,下午家里有点急事就回了一趟家。今天来没别的事,就想和哥哥你说说话,喝喝酒。”
燕赤霞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和他喝酒聊天,方巨来兴奋的道:“好啊!中午我们好好聊聊!”问道:“哎!你手机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无法接通啊?怪不得闻心微找不到你。”
“手机昨天摔烂了。”燕赤霞淡淡的答道。
方巨来一楞,把秘书叫了进来,写了个条交代道:“你去财务部支一万元,照这个号码给燕总去买个最好的手机。”回头对燕赤霞笑道:“以前我很是对你不住,就当是给你赔个不是;一个手机值几个鸟钱?不会陷你燕赤霞于不义的!你要敢说不要,老子就日你全家!”漂亮的女秘书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气急败坏的德性,在一旁掩嘴偷笑。
“笑什么笑?赶紧去啊!现在是十一点,午饭前要是买不来你就给老子滚蛋!”方巨来吼道。
秘书吓了一跳,赶紧对燕赤霞道:“燕总,请您把身份证给我。”燕赤霞知道再推辞也是徒劳,苦笑着掏出身份证说道:“别听他的,随便买一个能打电话接电话就行。”
方巨来这才有了笑意,高兴的在秘书屁股上拍了一记道:“滚吧!”转眼间又一本正经的道:“老弟,和你说个正事。城北国际商贸城项目下星期二开第一场招投会,我这里今天上午接到了邀请函,相信你那里也该接到了。说说看,你和小寡妇是个什么章程?”
燕赤霞笑道:“我能有什么章程?我们闻总没有你方大老板腰杆粗,到时候也就是看看你拣剩下的我们能不能跟在里头喝上一口汤!”
方巨来也笑了:“我倒忘了,咱们还是对手哩!问你我还不如去问一面墙,那就到时候再看吧!”换了话题道:“你昨天去新阳做什么?”
燕赤霞心情一下就沉重起来,原原本本的把吴君仁的故事说完后,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方巨来感慨的道:“该去,真该去!吴君仁没白替你挨那一刀,有你这样的朋友帮他伸了冤,他死也瞑目了。兄弟,人死不能复生,看开些!”
说话间秘书已经屁颠屁颠的把手机买来了,得意的往燕赤霞面前一亮:“燕总,最流行的摩托罗拉蓝牙大翻盖,卡也装上了,您试试?”
“不用。辛苦了!”燕赤霞连看都没看一眼接过就揣进了兜里,向方巨来说道:“谢了!”
方巨来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走,先吃了饭再说。”
在恒高公司附近的酒店里两人闲谈着,碰得几次杯后,燕赤霞就旁若无人的象喝白开水一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他连早餐都没有吃过,空腹灌下了大半瓶酒以后就醉态已显,方巨来不经意的拿过酒瓶问道:“老赤,你好象有什么心事?”
燕赤霞的新手机响了,一看是闻心微的号码,面无表情的随手放在桌上,任由它响得热闹只是不接。方巨来拿过来一看,为了让闻心微放心,出去小声的接了电话。
回来一看,燕赤霞把酒瓶又拿到了自己面前,两眼发直的道:“心事?嘿嘿,老兄,我就说给你听听。”借着酒劲把自己和妻子从第一次见面起,到恋爱、结婚、生子、争吵的全过程加上自己经历的磨难、打拼的艰辛和心里的苦恼一点不剩的全倒了出来。
说完后泪眼迷茫的道:“老兄,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
方巨来心下很是愧疚,他们夫妻倆弄成这样,上次他指使刘意珊也是加了一把火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劝慰。默然半晌才说着自己隐蔽的心事劝道:“是啊!老弟。这年头什么都是原装的好啊!就连老婆也是一样,还是结发夫妻知冷知热的贴心哩!哥哥我都离了三次婚了,老早就想通了,办法想了不少,可惜我原来的黄脸婆死活不肯相信我,就是不愿意复婚。唉!兄弟,能凑合就凑合,千万别瞎离婚。你老婆肚子里装了那么多书,应该迟早会明白的。”
闻心微从昨天到上午已经对燕赤霞窝了一肚子火。今天早上也没见燕赤霞来上班,昨天电话里只听得一声巨响后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后来因要全力应付朱进,只得暂时作罢;今天一早打到他龙源的家里也没人接;云沙城里燕赤霞认识的人的电话全都打遍了,都说是没见到。一时间燕赤霞好象凭空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接到国际商贸城项目领导小组的招标邀请函更令她心急如焚,上午什么也没有干,就在办公室烦躁的走来走去,每隔一会儿就打燕赤霞的电话。好不容易到中午十二点多了才打通,却又没人接;打了好几次还是方巨来接了才知道他的行踪,这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也顾不上吃饭,急急忙忙的就赶到方巨来所说的地点。进去一看,燕赤霞面前的酒瓶已空了一个,脸色阴沉,脸上分不清是眼泪鼻涕还是汗水,还在大口大口的灌着酒;一旁的方巨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闻心微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厉声喝道:“姓燕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你?跑这儿来发什么酒疯?!”
燕赤霞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当她好象根本不存在一样,醉熏熏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闻心微刚想上前去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方巨来就起身拦住她摇头说道:“别管他,让他喝吧!大醉一场他可能会好受些。”
这时燕赤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早已是满眼通红,象一头疯狂的野兽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闻心微,看得她心里直发毛。本来他满腔的怨气和愤怒就无处发泄,闻心微眼巴巴的送上门来自寻晦气,撞到他枪口上成了活靶子。
燕赤霞指着她恶狠狠的道:“你!都是因为你!滚!给我滚!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你!滚!”
闻心微怯怯的刚想问明白怎么回事,只听燕赤霞一声狂吼:“滚!!”走过来猛的一把将她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闻心微赖坐在地上委屈的哭叫道:“我?我怎么你了?!”
方巨来赶紧闻心微拉起来,扶着她往外走,连声劝道:“你先避一避吧!这会儿跟他说不清楚,呆会我再给你打电话。有我在,放心吧!”回来一看燕赤霞居然不见了!
方巨来正感到纳闷,桌下却传来了燕赤霞如雷的鼾声。桌上两个酒瓶竟是滴酒不剩!
方巨来不敢大意,没敢把他往酒店宾馆里的房间送;醉成一团烂泥的燕赤霞尤显沉重,赶紧从公司招呼了两个人抬上了车,直接送进了医院。
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的闻心微心神恍惚的回到了办公室,关上门来痛哭了一场。哭完后梳理思绪冷静的回想起昨天燕赤霞离开前的一幕,把小谢叫进来问道:“昨天燕总走之前是谁找他?”
小谢对她和燕赤霞之间的纠葛是知道的,心里对燕赤霞是敬重得不得了,此刻见闻心微脸上泪痕宛在,暗暗幸灾乐祸的答道:“是省电力公司的徐主任,他们说了不到五分钟的话燕总就急匆匆的走了。”
“马上给我去查这个姓徐的电话!快去!”小谢连忙应声去了。
没等小谢查到徐真的电话进来,方巨来的电话就打来了,他简要的把燕赤霞今天行为异常的来由说了说,埋怨道:“闻总,你就是想抢人家的老公也别太着急啊!现在他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他不冲你来冲谁来?今天你就不该去触燕老赤这个霉头!”闻心微这才知道原委,不禁暗暗叫苦。
一字不漏的把自己的心思和近来的做法告诉了方巨来,方巨来不相信的**裸问道:“你们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你就没跟他睡过?”
“真的没什么。”闻心微想起燕赤霞在自家书房里那次的举动,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这冤枉背得大了。
方巨来道:“我怕他醉死,把他送到了省人民医院,派了两个人轮流照应;医生说是酒精中毒,一时半刻怕是醒不来;我已经通知了他老婆,付工大概晚饭前后就会赶到;现在邓胖子在那里守着他,要是你们真的没什么,有空你就去看看他吧,等付工来了你们两个女人最好能说说清楚。”
虽然徐真对闻心微并不太友好,但还是在电话里把燕赤霞夫妇闹矛盾的来龙去脉说得详详细细,闻心微才知道今天自己确实是自寻晦气。自己虽然不是罪魁祸首,顶多算犯罪未遂,但肯定对两人的矛盾激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原想追求燕赤霞的满腔热情都化作了对燕氏夫妇的深深愧疚和自责,心里充满了负罪感,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付萍。想来想去总觉得心虚,决定不去医院看燕赤霞。
下班后回到家里依然是满怀心事,晚饭后在客厅沙发上望着闪烁的电视屏幕发呆。茶几上的手机铃响令她惊觉过来,一看居然是燕赤霞的手机号码!接了电话惊喜的问道:“你醒了?!”
电话那头却是静静的沉默,闻心微催问道:“喂?喂!说话呀?怎么哑巴啦?”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是闻心微董事长吗?我是燕赤霞的妻子付萍。”
闻心微半天才从懵懂中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候道:“付工,你好!什么时候到的云沙?辛苦了!燕总醒了吗?”
付萍还是冷冷的答道:“还没有,医生说可能要明天上午。多谢你的关心!闻董事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到医院里来,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我的丈夫燕赤霞。”
听她这么一说,闻心微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方巨来下午电话里的说的话,和她谈谈也未尝不可!答应道:“好的。”
闻心微来到病房的时候,付萍正在给挂着吊瓶仍在昏迷中的丈夫擦洗身体,方巨来派来看护的小伙子站在一边楞楞的看着。见到闻心微进来,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连招呼都没有打,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闻心微明显感觉到了付萍目光里的怨恨和敌意,她却毫不惊慌也没有丝毫的怯意;来的路上她就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付萍的敌意只是发现自己的领地可能或正在受到侵犯的一种本能反应。
闻心微坚信自己对他们夫妻关系的分析和判断是正确的,她是想坦白的把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告诉付萍。如果付萍能有所感悟,平心静气的重新认识自己的丈夫,重新审视和丈夫的关系,夫妻倆因此而和好如初的话,她闻心微纵然难舍,也决无遗憾;如果付萍依然故我,那夫妻倆劳燕分飞是迟早的事,自己再来追求燕赤霞就不会有一丝半点的心理负担。
燕赤霞平日好酒却绝不是贪杯的酒鬼,除非大喜大悲的特殊场合极少醉倒;平时和付萍居家过日子的时候,付萍整日忙于学习工作,洗衣做饭的家务活根本就没有让她动过手;连给孩子洗澡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除了下面条以外甚至连饭都煮不熟;所以为丈夫擦洗身体并非这位电力工程师的强项,动作杂乱无章而生疏笨拙,倒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
闻心微默默看了一会儿道:“付工,让我帮你吧。”付萍伸直腰长长嘘了一口气,没有搭理,但也没有拒绝。
闻心微上前接过毛巾,招呼在一旁傻站着的小伙子去换过一盆热水,几分钟时间就麻利的帮燕赤霞擦完了上身和双腿:“好了!付工。剩下的交给你了,你帮他换上衣服吧,我在病房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