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官军动作越来越频繁,似乎已经开始有点耐不住性子要冲上来了。
“王头,弄好了吗?”刘休连声问道。
他们现在在就地掩埋盐包,虽然这山头一旦被撒上盐,几年里都长不出东西,就算这是无主的野山,但也说不定会有多少人家指望着这山上的出产过活,所以轻易也没人会干这缺德的事情。但此一时彼一时,人被逼到一定程度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这……刘哥儿,这啥东西没有,兄弟几个可都是用手抓呢,哪有那么快?”王全海苦笑道。
此时的盐可跟后世的精盐不一样,不仅里面有结块,还有不少沙石之类的东西,饶是一众镖师皮粗肉厚,这一番下来手上也没少被划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口子,再被盐一渍,那跟被无数小蚂蚁一口一口咬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刘休也知道,他现在手上还一堆小口子呢,能不知道吗?他这番催促也是因为心里发急,可是这有什么办法,人力有限!
这股子力不从心的味道让刘休这个从来不知道愁的人都禁不住叹了口气,把眼睛放到不远处正跟那商人说话的林亭南身上。
“宋掌柜,找你那人可曾说过他的身份?”林亭南问道。
“没有。”宋掌柜摇了摇头,突如其来的丧子可能让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听得林亭南的问题,反应了半天才答道。
“那可有什么特征?”林亭南继续不死心的问道。
“这……来的是两个人,一个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一个……是个青白脸的汉子,鼻子旁边有一颗黑痣,上面还有根毛!”
……毛……
呃……饶是林亭南。也不能不被自己地想象到了。
“啊!对了。那个一脸横肉地叫那个青白脸地为三哥!”宋掌柜又想到一点。说道。
一脸横肉、青白脸、鼻子旁边还有一颗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根毛……三哥……
头绪很多。但没有林亭南能用地。他不是白老爷子这种地头蛇。即便是说了这些特征。他还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谁。
“休儿!休儿!”林亭南转头朝林子里面喊道。
听到林亭南的招呼声。刘休连忙放下手头地活,三步两步的窜了出来,道:“二叔啥事?”
当下林亭南把宋掌柜说的这些特征都重复了一遍。“休儿你在颖安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两人可有印象?”
“这……”刘休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道:“二叔你可真难为到我了,这颖安城啥都缺,就是不缺这一脸横肉的汉子和青白脸……”
这话还真没错,前者是打手,后者经常混迹青楼……若按照这种来算的话。颖安城里海真是不缺……
“等下,宋掌柜,请问令公子是在什么地方被抓地?”
“这……”
“怎么?”林亭南皱了皱眉头。
“嗨!”宋掌柜认命的长叹了一声。道:“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也不怕总镖头您笑话,我那不成器的小兔崽子……是在祥福宝局被抓的……”
宝局就是赌场,而这祥福宝局,则是城南最大的赌场……
“哈!我道是谁呢!”一听这话,刘休立刻明白了过来,咧开嘴笑道:“原来是他们两个啊,还弄毛痣……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在林中忙碌的众镖师也被刘休的笑声吸引过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刘哥儿今天发的是什么疯。
不过被刘休这么一搅和,林亭南本来有些沉闷的心情却也出奇地好了许多,见刘休依旧赖在那里不起来,当下一脚踢过去,笑骂道:“你这猴子,笑了这一会儿还没笑够?”
见林亭南有些发火,刘休收了笑,像林亭南解释道:“回禀二叔,这二人身份如何听我慢慢道来
那腔调拟的是戏里面青衣的调子。更是显得几分滑稽。
“这二人一个叫商怀忠,一个叫商怀义,是城南老会地三当家和四当家。商怀忠就是那个青白脸,名字叫忠,实际一肚子坏水……”随着清朗的说话声,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人负手走出树林,含笑的看着众人。
“哥?!”刘休瞪大了眼睛,失声喊了出来。
来者正是白清。
原来前来报信改接应的几人,顺着二水过去发现的小路一路向上。无惊无险的绕到了镖队的后面。这才有了这番凭空而降。
“清哥,你、你们怎么到这儿的?”刘休惊喜地喊道。
“你小子!”好笑的看着刘休那副惊讶加表情。白清没好气的回答道:“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是问怎么来的这里?要是前者,我告诉你,是因为家里那边也出了事,一堆卫所里的人把小章衙内的给拿了,罪名是贩运私盐,珂妹子放心不下你们,怕你们不知道出了事情,所以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们;要是问的后者,那更简单了,自然是走上来的!”
“呃……”刘休被噎了一下。
“二水知道一条隐蔽的山路,我们趁底下不注意,从后面翻上来地。”这话不是回答刘休的,是白清见到林亭南似乎也在奇怪此事,所以回答道。
“哦?快带我去看看!”对于卫所在同一时间对镖局下手,林亭南并没有什么感觉意外的地方,虽然被抓走的是章焕行他有点没有想到,一开始他以为会是留下来的那几个人其中之一。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这山间小路所在的位置!
“大人这话严重了,自从永兴接收了那些衙役出身的镖师后,这镖局与您已经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哪里用得上帮忙这个词地?”林可有些无奈地回答道。在旁人眼里,在那些换了制服地衙役出现在镖局里地时候。这永兴和颖安县衙已经自然而然的被看做了利益共同体,不然也不会用镖局来敲山震虎,只不过这敲老虎的山当的着实有点冤枉。
“呵呵,有江夫人这句话,老夫的心就已经放下一半了。”章斌像是没有听出林可话里地意思似的,笑呵呵的说道:“江夫人还请放心。事成之后,本官必有回报。”
回报……还是等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那么……大人您具体打算怎么做呢?”
真是太奸诈了!
那何时春虽然能称得上是有些小聪明,但跟章斌这种老狐狸比起来,那差的还真就不是一星半点儿。
林可开始有些同情起这位何佥事了。
如何让一只猫心甘情愿的吃辣椒?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辣椒涂在猫的屁股上,这样猫不但会吃的心甘情愿,还会吃得甚为享受。
而章斌接下来的做法,就是让这何时春乖乖地把辣椒吃下去,还得吃得心甘情愿、兴高采烈。
读书人轻易得罪不得啊林可在心里感叹道。不过那何时春武将身份下的举人出身已经被林可在不经意之间忽略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镖局,林可发现白老爷子已经回来了。
“珂儿回来了?”白笑了笑。“怎么样?章县令那边怎么说?”
林可如此这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包括章斌的推论和他日后打算做的事情。
白点了点头,道:“果然如此,那何佥事也是只说让镖局指证章县令。嘶奇怪、奇怪……”
白念叨着,把林可是十一娘听得是一头雾水,还没等林可发问,十一娘就先忍不住开口道:“爹,你说的这是什么啊?什么奇怪不奇怪的?”
没有计较女儿的大大咧咧,白向二人说道:“这章县令和何佥事,看着像是手下不留情,但实际……都在绕圈子不是吗?”这就是林可和白老爷子这种老江湖的区别了,虽然她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时间要比白老爷子多上一些时候。可是想得却是章斌这么做能收到的效果和对自家镖局地影响,可以说是完全流于表象,而白老爷子一开口,就说到了事情的关键地方。
这个结论让林可不禁有些汗颜。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兜圈子啊?”十一娘问道。
“谁知道,都想给对方留条后路?或者……都对彼此有些忌惮?”这思路一打开,林可就有些明白过劲儿来。
“忌惮什么呢?”十一娘又问道。
这下白和林可都没说话了,是啊,忌惮什么呢?
气氛冷了下来。
“哎呀,行了。既然知道两边的都是花架子,咱们放心陪着演戏就好了,对了,再派人去追林老弟他们吧,实在不行就投降,咱犯不着为了别人打太极,自己再抻到筋骨了。”
当下紧张的气氛消失一空。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件事里并不是只有章县令和卫所两股势力交杂在其中。最阴险的毒蛇。往往在人们最不注意的地方发动攻击,等待着将毒液注入你的体内。你的一个疏忽大意,要付出地将是死亡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