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闹,两人又是几天不见。眼见着六月就剩下两三天了,王府喜院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忙碌。这廊下檐下要挂红绸点红灯,门上窗上要帖红喜字,廊上屋里要铺红毯摆红烛,喜床上要挂红帐铺红被褥。而这些事情,都要在宫里的嬷嬷送嫁礼以及行那些个繁褥礼仪时用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物件来前打理好。这么一来,就还有这么多的事要做,于是这日一大清早王府里的二十多个丫环仆人便去了这方院落里布置起来。
瑞玉很早便也过去了,一边监督指导着他们干活,一边还不停的提醒着。想她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七的小女子,那老练认真的样子倒像是个主事多年的老妇人。一旁的茗翠看在眼里,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于是待那些个铺床挂帐的丫环午膳休息的时候,她望着床边理着大红被面的瑞玉抱怨道:
“小姐,你倒是认真,像老妇人给自家儿子娶媳妇一般。这王府大院倒也真是个催人老的地方,你看你,三个月不到就熬成婆了。”
瑞玉听她这般说,倒是灿灿的一笑,只道:
“若真是我的儿子娶亲,就全都交给你打理,哪里还用得着我这般操劳?”
说完继续低头理着手里的喜被,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看得茗翠直犯急。一时嘴快,便把心里想着的话倒了出来,只听得她说:
“小姐,如今是你的夫君要讨小老婆,你倒不难过,还操办得这般带劲,我真是不懂你……”
这话还没说完,茗翠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瑞玉已是低头默不作声,只怕是给她方才的话惹伤心了。不知道怎么弥补自己嘴上的过错,她也只得默不作声的去那床边,帮瑞玉一起扯那被面,却听她依旧是那般调笑的口气道:
“我笑着不好,你倒是愿意我哭哭啼啼的。上边吩咐的事情,我不带劲操办,出了什么差错,挨训受罚的还不是我。若是因为这个挨板子破皮动了筋骨,还要惹你伤心,那我不是身上疼心里也疼。你说我干嘛要这样和自己过不去?”
茗翠本以为她是低头难过来着,还在想着要怎么安慰她,哪里知道她竟然来了这么一番话。一时懊恼之心全无,只剩下满腔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于是她狠狠瞪了瑞玉一眼,正想要数落她些什么,这时却见瑞玉正经下来说道:
“你也别恼我了。我也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不过你且想想,他这般身份的人,有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不也和我说过,王爷不比普通人家的男人,这娶侧是迟早的事情,眼下即使没有兰珠,也自然会有紫珠、绿珠的给指过来,我去闹一场怄一场又有什么用,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便是给人当笑话看了,何苦来哉?还不如办好手里的事,少给自己添麻烦。”
茗翠本来一肚子地牢骚要发。听了她这番话。也知她心中地无奈。就不再说什么。再坐了一会。看着这中午地日头大。便放下手里地被面。去外边院子里浇花去了。
茗翠出去后。瑞玉轻叹了口气。表情也不再似方才那般轻松。她将扯起地喜被放在腿上。手上还惯性地理着那两边地棱角。想到三个月前她床榻也是放着这么一方朱纱百子被。只是再过不了几天。她就要新人变旧人了。突然心底竟生出那么一丝害怕。她不知道不久后这新旧人地日子要如何自处。也不知道西苑多了兰珠这么个“姐姐”。以后地日子还平不平静得了。
于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想离开王府一段时间。太久肯定是不行地。但至少宁浩新婚地这一个月让她回避吧。想到这里。她心里浮起一抹轻松。只是她要去哪儿。以什么理由离开。却一时还想不到。很快丫环仆人们又回来办起事来。她依旧指导提醒着。不过心里想着离府地事儿。倒不像上午那般专心。
傍晚地时候。这喜房挂红地事儿也忙着差不多了。累了一天。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瑞玉刚跨进自己地那方院落。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王府地管事便递了这个月地饷银清单和账簿来给她过目。她接过一页页翻着。心里感叹这日子过得倒也快。转眼六月结束。接着便是流火地七月了。
七月!她默念了一遍。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不是命中犯七吗?何不借着这个理由。说是要去京城附近地尼姑庵清修一段时日。以化命中劫。否则便要有血光之灾。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倒是连宁浩父亲和亲王地法子都用上了。于是她快快翻看完了账簿与清单。打发走了王府管事。细细考虑起这离府清修地事情来。
一杯茶地功夫。瑞玉已是打好了腹稿。抬腿出了屋子便往南苑地书房去。眼看着快到了。她却是心里犯难停下了步子。想起那日里两人闹地一场。一时觉得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了。可是眼下不去面对他。要怎么说这离府地事呢?让丫环去传话肯定是不行地。怎么说她也是请了个长假。这样做也太不把她这位夫君放在眼里了。说不定还会因此弄巧成拙。反而出不去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写一封信跟他告假,这样既避免了见面尴尬,又显得很有诚意。于是她半道上折了回去,掀帘进屋直直去了紫檀木的桌案前坐下,忙着让茗翠给她研好墨,拿过砚台旁的信笺纸,提笔就她方才想说的事情写了一封措辞委婉却是去意坚决的长信,之后拿信封装好了,让茗翠亲自送了过去。
没过多久,茗翠就从南苑回来了。瑞玉忙拉了她问那边的回话。茗翠说王爷正在见大臣呢,外边的人守着只让她把信交了上去,回来等消息。这样一来,倒惹得瑞玉有些忐忑了。等答复的时间最难过,没心思做其他的事情,便把平日里收集的那些个珠花拿出来倒腾了一遍。也不知是这心里紧,还是给满桌子明丽色彩的宝石给闪到了,以至于这消息到了的时候,胸口一阵闷,捂住嘴就是猛的一阵咳嗽。
止住咳,发现来人送的消息也是一封信,不过封信已换了深一些的色儿,所以瑞玉有理由相信宁浩并不是把她方才写的原封不动的又送回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拆了那封上的泥抖了信纸出来,想这应是不应总是要知道的,既是说了还怕看吗。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展开的那张纸上竟然一个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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