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嫣然没有回去,而是待在南苑书房的侧阁里,那是宁浩午休的地方,也是那一夜她得逞的地方。几个月前她逮着主子之间的间隙,把握住了那次机会,事后她本该服药的,但逢着福晋病了,王爷有事要离府,赐药的人没得着令……总之,万般的巧合她是避过了,让她有了孩子。
诊出她有孕的时候,没见着王爷脸上有什么喜,她心里也是万般的忐忑。这府里有前车之鉴,她嫣然也害怕受那份罪。可便是这样,她心里也是藏着份侥幸,想着王爷会念及她与他这么些年的情份,甚至碍着她知道他心爱女人的丑闻,能够对她网开一面。结果如她所愿,她顺利留了这孩子下来。
本以为王爷不追究,又遇着个这么好脾性的福晋,是老天成全她的好事。哪里知道还不到三个月,兰格格这煞星就死活嫁了进来。如此一来,好事成了坏事,她还没母凭子贵呢,肚子就给她招了天大的祸事。想着兰珠放了满屋子的毒物,处心积虑的要弄死她,她心里就慌得不行,怕得要死,哪里还敢回去。
眼下她是极没有安全感,只觉得除了王爷身边哪儿都不能待了。于是她拼命的哭着磕头,让宁浩留她在这里待着,不管怎么都好,就是不要让她回去。王爷见她这般受了天大刺激的样子,倒也没有撵她。不过看得出来,其实是他很懊恼,没有太多的心思来理会她,只让她去到这一旁的侧阁床上休息,自己又继续回案前批阅公文。
这一夜和王爷待在一间屋里,她觉得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安心,整个身心都放松了许多。躺在这凉凉软软的床上,想着自己便是在这儿成了王爷的人,百感交集,时而心里甜蜜。时而又觉得委屈辛酸。望向门帘处,看到隔间里隐隐透过来的光,她心里又有了一丝期盼,希望王爷能过来看看她,抱她一夜,可一直到她耐不住困睡着了。他也没来过。
这样到她醒来的时候,王爷已是上朝去了,她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想到王爷走了,这府上又只剩兰珠一个主子,而她又不得不回去那间屋子,心里又乱又怕。不过想着昨儿夜里王爷应她,换了兰珠的人,心里又不那么慌了。这样稍作梳洗,外边的人和她说她屋里来了人接她。于是她忐忑地掀了帘子出去。见果然是之前福晋给她挑的老妈子,一时整颗心都放了下来,随即跟了她回北苑的院落。
这屋里换了人。收拾打理了一番,一切也像是恢复了以前一般,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用了些东西,午间又小眠了一阵,她的精神已是恢复了**分。这时看到床边撂下的那幅雨棠锦,想着这屋里虽是换了人,但毕竟是王爷出面吩咐的,好歹她还没跟那兰主子撕破脸,于是又拿过那绣架。穿了线继续绣起来。
也是这嫣然细致,一做起绣工来就没完没了,见那海棠已是绣出了些模样,自己也是越来越喜欢,就更放不下手。又是这般绣啊绣地,转眼到了晚上,身子弓得久了,觉得有些腰酸了,于是便顺势往那后边的软垫上一靠。却是感到背上给什么尖东西扎了一下,忙着转身掀了垫子看,不想那后面竟是一把亮晃晃的锋利匕首。
一时心里大惊,扔了那匕首到地上,同时已是忍不住怕的叫唤起来。听着她那么大的动静,那外边两个老妈子和小丫环都忙着进来看她。却见她指着地上的匕首,颤着声音说道:
“这东西怎么会在我坐的软榻后边?”
大家一时也是摸不头脑,都说不知这屋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不过想着才回来当差这屋里又出了怪事。一时各自脸上也都有几分慌乱。那嫣然刚放下一颗心来。又受了惊吓,如今已是有些杯弓蛇影。见着屋里的人不说话脸色还有些古怪,又想着除了她们没人进来这屋里活动,立时觉得这所有的人也定都是有问题地,都是被兰珠收买了要来害她的。
可眼下王爷才替她换了人。又怎么能再去说闹。且连福晋挑地人都能被她指使。其他地人又能如何。这般想着。虽是心慌害怕。也只得息事宁人。打发了她们出去。可发生了这样地事情。她地一颗心又被提起来。且再也放不下去。于是接着这些天。她都疑心重重地观察着屋里地每一个人。端过来地东西都要细细检查过才用。且见着里边地人做什么。都要惊慌地盘问一番。那般样子。看在下人眼里。倒有几分像犯了疯病一般。
接着一段平静地日子。转眼已是到了六月地最后一天。这一日午后。嫣然躺在竹摇椅上小眠。半梦半醒之间。却是听着屋里有人进来了。立马警觉着。眯缝着两只眼睛看。只见一个小丫环放轻了步子进来。见她睡着了。去到屋中间蹲着身子。不知是在弄个什么东西。于是她立马从那摇椅上坐起来。尖着声儿问道:
“你在做什么?”
小丫环被她这突然地一下问吓了一大跳。手一个不稳拿着地东西就掉到了地上。嫣然起身过去一看。竟是一盘香。不由得想起那日嬷嬷说地话。心中大骇。过去一把推了那丫环在地上。激动地指着她问道:
“谁指使你地……为什么要点这东西害我?”小丫环受了她这么一推。心里很是委屈。忙着解释道:
“小主冤枉。这不过是普通地檀香。兰主子让人送来。要我给小主点着安神地。”
嫣然一听兰主子,立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说话间已是极慌乱地退到门边,颤着声道:
“你……你们果然是被她收买指使来害我的……”
说完她已是转身发疯般地跑出去,这般不管不顾的,结果还没出北苑就在回廊上撞到了人,且定晴一看,那人还正是她怕得要死的那个。一时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想着跑开离这蛇蝎远远的,却是被一旁的嬷嬷用力地拽住了手。这时见兰珠抚了抚衣衫。悠着声音问道:
“哟!这是怎么啦,这般横冲直撞的,也不怕撞没你肚子里的孩子。”
嫣然不理她这般说,只想着要挣开,却又听得兰珠问道:
“这么急着是要去见王爷吧!”
说完冷笑声,甩了帕子轻抚了下她地脸。只道:
“没用的,王爷这会儿管不到你,而现在我就要收拾了你。”
嫣然听得她这般说,很是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想找人求救,可却像是安排好地一般,一个人也没了。一时又怒又气又绝望,什么都顾不得了,冲着她大骂道: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这般不放过我?”
兰珠听了冷笑,只道:
“哪个叫你这般不知廉耻地去勾引宁浩,还怀了孩子。你肚子里地碍着我了。所以我留不得他。”
说完已是用手在她肚子上狠狠地捏了那么一把。嫣然一惊,忙着挣开那嬷嬷的手往前跑,如此那嬷嬷顺势手一松,脚下那么一绊,嫣然立时失去平衡往前,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如是这么一下,嫣然只觉得浑身都疼,肚子更是阵阵绞痛,已是受不了的绻着身子在地上发抖。这时兰珠走上前来。看了眼一旁的嬷嬷,暗示般的说道:
“还没见着红呢!”
那嬷嬷很是会意的应了一声,接着便要上前来再补那么一下。眼见着她那条粗腿揣了过来,嫣然也是拼命了,像是被激狂的野兽一般,一把抱住那嬷嬷的腿,一口使劲地咬了上去。趁那嬷嬷痛得没回过神儿来时,她顺势将她推倒在地上,随即捂着肚子扶着栏杆踉跄地往外跑。
也真是要逃命啊。她这一路不稳却是步子迈得快极了。天知道她有多想留下这个孩子,才这般拼了命不要。如是抱着这最后的希望,一路坚持到了南苑,外边地侍卫拦住不许她进,她不听那侍卫说完,便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又撞又咬又踢又打,摆脱了径直往里边冲去。这时里外的人都过来要止住她,她一把拔出发簪横在脖子那儿,威胁道:
“别过来!谁要是敢过来我就抹脖子死在这儿。”
那些个侍卫见她这般疯狂。一时都不敢逼得她太近。想这里是王爷平日里理事地地方,怎么能见血出了人命。还是这府里小妾的人命,于是只得这般围着她紧跟着她。如此就当真让她到了书房的门口,此时她已是疼得不行,捂着肚子几乎是半跪半爬的进了那门槛,却发现这屋子里哪里有人。
抬头见着那墙上挂着的黄历,已是翻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上边还醒目的用笔勾了那么一下。猛的想起,今儿是福晋回来的日子了。王爷这个时间不在,定是去接她去了,看来他暂时是不会回来地。眼下嫣然心中已然绝望,这时肚子一阵剧烈的绞痛,那莲青的裙子上已是渗出了血。真是要小产了,可兰珠在又有谁能救她。
一时心中悲凉,已是不记得昨晚的告诫,竟伏在地上很是怨恨的哭道:
“王爷,你心里就只有那个不洁的女子……你的骨肉快要活不了了呀,你也不回来救救他……”
这时兰珠掀了帘子进来,那张明艳的脸,看在嫣然的眼里,像是地狱索命地厉鬼一般。经过方才那么一阵,此是她的精神紧绷得像拉到极限的弦,只要再那么轻轻用一点力,便会啪的一声断裂开来。而此时见着她进来,如尖刀挑在弦上,一时嫣然已然疯了一般的不停大叫,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既而绻着身子拼命地往一旁的角落缩去,一路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兰珠见她眼下已是失了常性,且已是见了大红,这孩子定是保不了了,嘴角露出让人冷得发寒的笑。而最是刚才她怨的那一句让她惊讶。不洁地女子!?难道是董佳氏?一时脸上地笑变得狰狞,那样子如蛇如蝎,如最可怖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