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那带着酒气的一句我放了你,让瑞玉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下,他不是才说过永远都不会放她的吗。只是她还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情绪,已是见着宁浩执起桌上的紫毫笔,在那惨白的纸笺上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休书。同样的两个字,这次换到他写了,可看在她的眼里仍是刺目。
宁浩一杯杯的受着酒,谁敬他他都喝个杯底朝天,与上一次的浅尝辄止完全不一样。确实,那一晚他想要留着精神去度**,而这一次,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理由不喝醉。见他这般,大臣们便更是敬得起劲。转眼已是酒过三旬,宴间的大臣都是满眼醉意,酒劲一上来,嘴上就管不住,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倒了出来。
一位吏部的官员半伏在桌上,满嘴酒气,有些不成体统的拉着他的衣袖道:
“王爷真是好福气,大婚不到三月,又得了这么位如花似玉的格格,这京城的美人都让王爷您娶回府上了……”
这般冒犯的话若是放在平日里,是大大的不敬,非要拉出去挨板子不可。只是在这般的场景下说出来,不过是一句普通的羡慕之词罢了,他一笑而过,不做理会。酒继续一杯接着一杯的灌,只是嘴里越来越喝不出味道,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望着这张幕结彩的王府大院,看着这帮醉眼迷蒙的亲贵大臣,没来由的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突然间,那句大婚不到三月响起在他耳畔,刹时周围像是张开了界将他从这方喧闹中隔离出来。他忆起了那个请罪的夜晚,忆起这三月间恼着的苦蜜着地甜。推杯送酒的手停了下来,溢进嘴里的液体竟然又有了苦涩涩的滋味,一如方才瑞玉脸上那抹甜到腻地笑。
猛然惊觉,他放下手里泛着幽幽青光的杯子。转身寻她,却发觉这方滟滟流红的喜庆大厅里,哪里还有她的身影。他急急去向门边,望向这院外的一方天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轮苍凉的月挂在天空,照着那条清冷的回廊,亦是没有人。
已是离开了吗?他心里这般问道。很快便有些自嘲的给了自己一个肯定地答复。这本不就是他允她地。迎完新娘子便离开。只是说不出的,看着这条空荡荡的回廊,他的心如这夜色般凉。怔怔的站在原地,望向那尽头地幽暗,许久许久。正要转开目光时,他看到了那漆红栏杆上一抹亮色。
那里放着什么东西?他迈出大厅。走上前去。见那皎洁的光亮映照下,竟是那日瑞玉手里缝着地那只锦囊。首发www.shudao.net扯开系紧的绳,里边应是缠着的发,只是拿在手里的竟是细细梳理辫好的结。他猛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心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似的,疼得难受。
一时那张静音的界破裂开来,身后吵闹声又尽数灌入他耳中,搅得他的头越来越疼,越是越疼越清醒。不再迟疑,他转身出了这方喜院。往了那熟悉的地方去。几乎是以他平身最快的步子去到那里。但此时院落里地灯已熄了大半,里边怕已是人去屋空了。
他站在门口青石板地路上。觉得心里愈发的难受了。这时两个收拾整理地小丫头从里边出来,他一把拉过一个来,急忙着问道:
“福晋呢。福晋在哪里?”
那被他拉着手地小丫环又臊又紧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一旁地小丫头忙着说道:
“王爷。福晋刚才过去西边地门上马车。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不等那丫环说完。他转身往了王府西边地小门去。这一路兜兜转转。酒精地作用。他心里烧得慌也恼得很。更犯起浑来。这会儿他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她抓回来。哪里也不许去了。只是到了那门边。他又失望了。出口处地那条小巷里。除了地上两道清晰地车辙。她走得干干净净。
门口地侍卫告诉他。福晋一刻钟前就离开了。他不吭声。只是怔怔望向那小巷地出口。觉得凉风刺激着他头旁地穴位。一阵阵钻心地疼。一夜地猛灌。加上这一阵急跑。此时酒劲上来了。他开始感到头晕。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门框。守门地侍卫见他这般酒醉不稳地样子。忙着要上来扶他。他却是猛地一挥衣袖示意他们不要过来。转身往回走。
这时德福已是领着一干人急急迎了上来。方才他也是多喝了几杯。这一转眼。厅里就没了宁浩地人影了。本以为是去洞房了。也没太留意。哪知过了一会儿。房里出来了人问。才知道他压根儿没进那里。忙着带了人去找。好在宁浩一路风风火火地过去。撤膳上酒地人都看见他往哪边去。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儿。
德福刚才见宁浩不愿让人扶,便很是知趣的靠近在身旁,做着扶住他的架式,手又没真正的贴上去。这样默默的跟着,又到了福晋住的那方院落前时,见里边灯已是熄了,漆红的木门也锁了起来。这时宁浩停下步子,用手扶了把身后的廊柱,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wWw.SHudao.net首发 书.道
看了方才那景,德福也知道他主上的心思,于是走近到喜房的门口时,他心里有些怵,但还是提醒道:
“主子,这个点该进去歇了,方才喜房的嬷嬷都出来望了好几道了……”
还未说完,便听得宁浩打断道:
“急什么,我还没喝完呢!”
说完已是绕过那方喜房,回了摆着宴席的厅里。方才他出去,好些个官员以为他去了洞房看娇娘了,起身恭送之后,再呆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如今这厅里剩下的,都是些个好酒之人。见他回来,虽是有些惊。不过随即又是一阵猛烈的敬酒。如此这般喝得一阵,宁浩已醉得差不多,不让人扶不行了。就这样,他满身酒气的被人扶进了喜房。
这时。兰格格在里边已等了许久,早耐不住了。听见外边有了动静,立马端坐在床边,低下头,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可哪里知道门开了,宁浩这般的烂醉如泥。这是新婚夜,外边地人扶了他进来后便都退了出去。眼下这屋里只剩了她一个清醒的人。于是她笨拙的打了水来。湿了帕子去到床边替他擦脸。
这挨得近了,她心里小鹿乱撞般的慌,那手里地帕子轻抚过他的眉眼,愈发觉得她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得不能自己。见宁浩闭着眼睛。胸口均匀的起伏着,像是睡着了般。于是她俯下身,近一点,再近一点,近得感受得到他带着酒气的灼热鼻息,才偷似的在他唇上亲亲点了一下。
这轻轻的一下让她的心欢愉到了极点,她不自禁的环住他地颈项,贴上他地胸口。此刻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她有一种真真嫁给他的实感。不似以往踏在云端般的想象,她现在是真地能够靠在他的怀里了。这便让她醉了。没有比这更美好地夜晚了。
这样过得片刻。她想起宫里嬷嬷教她的事情,一时脸红得发烫。但还是立起身子,松开他的腰带,伸手替他解那喜服的领扣。刚解到第二颗,手猛的被握住,见宁浩半睁着眼睛看她,她涩而喜的唤了他一声。却不想下一瞬,宁浩猛的拉近了她,近得那灼热的鼻息抚过她的脸,引得她身体阵阵轻颤,见他嘴角抹起这抹很轻很好看的笑,问道: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此时她已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醉了般地望着眼前地男人,痴痴的答道:
“我喜欢你,一直一直就喜欢……”
听了他地回答,宁浩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里边似乎多了一些嘲弄,听他问道:
“喜欢什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兰珠答道:
“什么都喜欢,只要是你……”
说完已是起身,像是下定决心般的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衫,直到整个身体没有一丝遮拦的呈现在宁浩的面前。这样的景儿,任是多大胆的女子,也会害羞,不过兰珠心里想着,横竖是嫁给他了,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她贴上他,继续解着他的盘扣,褪下他的衣衫,抚着他的胸膛,很是主动的与他亲热着……
宁浩打量着眼前秀色可餐的身体,脑子里却是反复的想着那句,什么都喜欢……,这句话为何听来这般熟悉。
“你为何这般看我?”
“因为你好看。”
“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这是那个夜晚,他们斗嘴时说的话,想到这里,他的心竟是一片柔软。渐渐的,他眼前的视线混浊了,只感到湿热的触感,还有酒精带来的燥动……于是伸手搂上那细腰,如此醉过了良宵。
清晨睁开眼,宁浩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头痛,仿若裂开一般的痛。他想要起身,但是头刚离开软枕,那疼感愈发的明显,无奈他用手触了一下头,身体一松又靠了回去,嘴里还沉吟了一声。这时,一双手按在他头两边的穴道处,不轻不重的揉着,一时头疼的感觉缓了许多。
宿醉中醒来,显然他还不太清醒,感到头两边轻柔的抚按,露出一抹很是心满意足的笑。片刻,他抓住那只手,一如每一个清晨醒来时温存呢喃般的,翻身搂了它的主人在怀里,轻柔着语调说道:
“瑞儿,我想……”
不过当他看到身下不着寸缕的兰珠时,嘴里说的话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僵硬在了那里。怎么会是她?他猛然想起,昨夜他和兰珠大婚来着,不过他酒喝多了,醉得不醒人世,也不知被谁扶进房里……之后,之后便是兰珠说她喜欢他,还解了衣裙……再之后发生的事他就不记得了。不过眼下他和兰珠这般赤身**裹在被子里,显然已是有夫妻之实了,想到这里,他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此时兰珠在他怀里,亦是睁大了眼睛,满脸的委屈。有了昨夜的肌肤之亲,又能像方才那般靠在他身旁替他解酒乏,她心里本已是说不出的甜,而宁浩方才那一拉一搂,更是惹了她一腔的柔情蜜意。正当她含情脉脉,准备承接着他的晨欢时,竟听他嘴里唤了另一个女子的名字,这无异于当头泼了她一盆凉水。
以她这般火爆好嫉的脾性,心里不恼不气是不可能的。不过宁浩是她的夫君,她爱的男人,便是有恼有气,她也不会冲着他来,且这是她与他新婚的第一日,她也不会笨到去追究这个破坏了气氛。于是她装作没听到,又娇媚着一张脸搂住宁浩,故意扭捏着身子撩拨他。
只是她这般逗弄,宁浩却没有任何心情。这一清醒了起来,他忆起了昨夜瑞玉与他道别时的情形,忆起路过时看到的那方黑灯瞎火上了锁的院落,心里一阵难过。想到这整整一个月王府里都见不到她,只觉得空而无趣。一时意兴阑珊,放开兰珠坐起身来,扯起床边的绸衫穿在身上。
兰格格见他这般冷淡,已是有些忍不住情绪,猛的从身后一把拦腰抱住宁浩,满是可怜的说道:
“新婚第一日,你便要这样对我吗?”
听她这般楚楚的声腔,宁浩心中也有些不忍。想到方才他不经意的那句,确是有些伤人的,毕竟这还是她嫁过来的第一日。不过他此时心里也不比她好过多少,就没有多少心思去哄她。只是松开她的手,递过衣衫来,缓下语气说道:
“快些起来吧,我们还要早些去宫里见皇祖母。”
说完已是起身,拿过一旁的袍服来。其实宁浩说这句话时已是压下心里的燥带着温哄,偏偏兰珠这般好嫉之人,心里是极为敏感,她见宁浩不在乎她,一时心里哀怨失落到了极点,一下子便烧起了一把火。此时她已忘了皇后娘娘的告诫,猛的甩开手里的衣衫,一把扯了宁浩的手问道:
“你便只想着她是不是?她哪里比我好了?你说……”
宁浩心中本是烦燥,听得她这般哭闹,也是怒了,猛的甩开她的手,厉声道便这般哭闹的,也不怕被外边的人听到笑话。快些沐浴更衣,收拾好了随我进宫去。”
说完已是罩上外边的袍服,掀了帘子出去。兰珠一个人跌回床上,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她本以为嫁过来便好了,到了他身边就好了,可是真离他近了,她能这般清晰的体会到宁浩心里有别人,她甚至比不嫁时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