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莞雅和茗翠都给兰珠带了回去,不过心里的盘算不同,处置得也不同。莞雅给扔到一间空屋里,只是随意由几个嬷嬷看问着,交待在嫣然的碗里下毒的事儿;而另一边的空屋里,茗翠给押跪在地上,却是兰珠亲自在审问。
想她这段日子给那瑞玉的追查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正憋屈呢,眼下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若然从这家生的丫头嘴里得出那不洁的事,不仅给自个儿解了困,还大祸小害一起除了,岂不痛快。这般打着如意算盘,兰珠脸上已是有些得意。
只是低头见了一眼跪在跟前的茗翠,觉她也不是好对付的人。想这丫头平日里就很是伶俐,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且在那瑞玉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好得就跟姐妹似的。如此,要撬开她这张嘴,吐自己主子的丑事,定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人嘛都是血肉之躯,就是再刚烈再硬也受不住刑上身啊。想那后宫里多少嫔妃,哪个身边没个知根知底、掏心掏肺的奴才。可这一旦犯了事儿,皇后娘娘查下来,逮着那些奴才里外一阵大刑侍候,哪个不是乖乖的交待。就真应了那句话,叫做刑下无忠义。
如是,兰珠对收拾这么个贱婢很有把握。想她身边的这些个嬷嬷都是慈宁宫直接过来的,论起逼问折磨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这漫漫长夜,有的是功夫让她们施展施展久不用的招式。这般,她冲着那押着茗翠的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先来个下马威。
那嬷嬷会意,立马一脚踢踩着茗翠伏倒在地。这一脚合上那方尖且厚实的花盆底,疼得茗翠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想她虽是个丫环,可自幼到了董府伴着小姐一处,平日里不过做些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轻活儿,哪里受过这等罪。这一脚。只觉得自个儿的腰都快给那嬷嬷踢断了。
也是她茗翠性子烈,这莫名的委屈受不得,何况还是这心里瞧不上的恶人。所以这会儿她身上虽是疼得受不住,倒也还倔着一张脸,缓缓地又立起了身子。心里只想着不能在这恶人的面前失了尊严。丢了她主子的人。不过见她这样子,兰珠倒是一脸玩味的笑,只见她悠着喝了口手里的茶,平静着声问道:
“怎么着,心里不服气,觉得委屈是吗?”
听得兰珠地话。茗翠扬起头看她,眼里带着些许嘲弄,只道:
“奴婢无过无失,确实不知道为何受这责待。”
这般话刚答完,却听着兰珠那般险恶的腔调说道:
“你主子犯下地丑事。便是将你董府上下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如此还敢说什么无过无失……”
这话一出。倒是让茗翠心猛跳了一下。不知这兰珠口里地丑事指地是什么。莫不是指小姐曾经……这般想着。立时又觉得不对。都那么久地事了。怎么会有其他人知道地。且她一个深宫里地女子。更没有理由……这般来不及细想。她只得回道:
“奴婢蠢钝。不懂侧主子说地话……”
这刚答着。兰珠手里地茶碗已是碎在她跟前。那碎片飞起来从她脸上划过。能清晰地感到丝丝地痛。只听着兰珠恶狠狠地问道:
“老实说。你主子是不是与那姓柳地书生苟且。大婚之前便已不洁?”
乍一听这话。茗翠提着地心倒是稍稍放下了些。只道不过是这位兰主子想要扳倒她家小姐。又在编排罪名来着。不过这细细一想。才又觉着很不对。听她话里地意思。已然是知道她家小姐婚前失贞。只是眼下不知道始末。才乱想到柳公子身上。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大骇,不想兰珠编排她来竟是为了逼问她这事。想到若是让眼前这恶人得了逞,她定会告到皇后娘娘那儿,到时候为了保住皇家地尊严,小姐一家都要活不成了。如此她倒是坚绝起来,想着便是今儿给她折磨死了在这儿,也不会吐半个字。于是她恭敬地回道:
“侧福晋这话奴婢就更不懂了。不错,我家小姐在嫁与王爷前是与柳公子定过亲,可那也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未有丝毫逾越分际的地方;嫁与王爷后,更是少有与他见面,如此又何来的不洁?侧福晋说这话不觉得冒犯吗?”
这番话让兰珠心里有些发毛,只道这丫头果然是不好对付。如此,她有些伤神般的往身后地垫子上靠了靠,只道:
“你这丫头,不要不识抬举。我这会好生的问你,你若照实答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若是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听了这话,茗翠倒是笑了。这位侧福晋可真是高高在上,把个奴婢们看得真贱啊。想她和小姐是何等的亲近,便说是姐妹之间也没有这份情,她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声吓一顿打而卖了她家的小姐。
瑞玉展开那空白的信笺,指尖轻抚纸上折起的纹路,那样子倒像是在细细体会折信人的心情一般。时值傍晚,落日的余晖从西边撑开的冰棱木格窗外照进来,染得这屋子一片绚烂,也衬出了读信人眼中地一片寂寥。她心里明白,什么也没写并不是代表没有意思,而这一张白纸只是在和她说两个字:随便。
应或是不应还都能接受,只是这两个字,有些伤人了。想到这里,瑞玉只觉猛地一阵热袭了上来,急郁在胸口那里,忙着用帕子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地茗翠忙着上来顺她的背,同时也伸长了脖子看那信笺上到底写了什么,结果看到什么都没有,便一脸奇怪地问:
“小姐,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瑞玉答不出来,这一阵猛咳震得她全身的无名热烧了起来,立时一阵心悸捂了胸口,忙拿起桌上的白色小瓷瓶,倒出一丸药含在嘴里。伏在那桌上好一会儿才止住咳,缓过气儿来。茗翠在一旁已是吓得脸色苍白,想要去外边叫大夫又害怕离开她,只得大声叫着外面的小丫头,瑞玉却是止住她。忍着咳道:
“别去了,已经没事了。王爷默许了我出府清修的事儿,你去给我把那些个平日里管事的册子都取了来,今晚我整理出来。待这两日我和下边的人交待妥当了,我们便动身过去。”
说完已拿了钥匙给她。茗翠应了一声,有些不放心地掀起帘子。去到外屋右边挂着深蓝团花锦帘的小阁里,不多时抱了厚厚的两大叠册子来。收拾了那一桌子漂亮的珠花,瑞玉埋在那一堆册子里细细整理着,把这要办要注意的事都用纸写了出来。
这平日里在府上处置着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凑到一块,才发现原来她手里打理着这么多地事儿。如此看来,那日皇后娘娘一番安慰性的说词里还是有那么一两句在理,便是这王府里主事的人辛苦。看着这些个杂事琐事的册子。堆在一起也真是不比宁浩书案上的公文少多少。
转眼已至中夜,天空中的一弯银月钩住一朵胖乎乎地团云,很是悠闲地枕在上边,仿佛磕睡一般。那本还闪烁的银光也因此变得静幽幽的。一阵轻风从门窗外吹进来,叩得帘栊一阵细碎的响。这时瑞玉也有些累了,于是搁下手里的笔,稍作休息。
她一手捏着腰一手轻捶着肩,心里不禁叹着原来伏案办公是件这么累的事情,想到宁浩每天都要伏这许久,倒是有些佩服他了。不过看着这桌上摊开的几页写满隽秀小楷的纸,她又小小地佩服了一下自己。许久没写这许多的字了,倒是越写越让自己喜欢了。这一得意。胸口又闷了起来。喉咙一阵发痒,忙用手背捂了嘴。边咳着边找帕子,却是没找到。这时一旁的人递过一方来。她也没回头,接过来忙着捂住嘴继续咳。
稍稍止住了咳,她微喘着气,用手轻拍着胸口。一旁的人也不出声,只是放了只盛满黑色药汁地白釉瓷碗在她桌上,那酸苦的气息立时惹得她胃里一阵翻腾。不由得蹙起眉头,捂了鼻子抱怨道:
“去了那么久,一回来就是要逼着我服药,你这丫头……”
正说着,她目光落到那扣着碗沿的大姆指上,见上边戴着浅绿翡翠扳指,一时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又惹得她一阵轻嗽。感到后背有轻柔的抚触感,她忙着起身微微一福,唤了一声眼前的人,却是恭敬的垂着头不去看他。一阵沉默,还是对面的人先开了口,
“你又瘦了。”
无言以对,她只得借着轻咳掩饰自己的情绪,待气息平顺了些,惯常地回问了一句,
“王爷怎么来了?”
他却是久久地不答,于是两人又这般沉默了。这样尴尬的耗着对瑞玉来说,确实不是好过地。罢了,他既是不想理她的话,就随他吧。于是她侧过身,继续理着桌上地册子,却是闻到身后极轻的一声叹气,听他说道:
“我每晚都来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这突然的一句如一片鹅毛从她心上轻扫过,握着册子的手也不由得轻颤了一下。不过深紫色桌面上还放着那封惨白的无字信,她些微的一点感动也就随即被一扫而空。既是让她随便了,又何苦再来说这样的话。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个精致的檀木香盒来,推到他跟前,平静的说道:
“你既是来了,我也不用再遣了人过去扰你。这是府里的钥匙和印章,我不在这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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