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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老大在感叹之余,责问老三用了什么药,何以到现在这女子都没醒。他打算探探她的口风,判断这桩诱人的生意有多大的风险。然而半刻钟后,这位老大不但没有了这个机会,也将知道&ldqo;日薄西山&rdqo;这个词是奢侈的‐‐
老巢被识破,堡垒被攻陷。有两个县的捕快一共十几人以无孔不入的战斗力杀到了这间地下室。老大与老三走为上,却被两名举刀执火的捕快拦住了秘道去路。十几名人贩子头目以及喽啰束手就擒抑或不敌被擒。叫声喊声嚎哭声,声声入耳;好事美事奸恶事,事事关心。谁说官府没好人,谁说捕快吃干饭?众捕快打的打,绑的绑,追的追,不消多时,整个集团别院就被清洗一空。徐荷书高兴极了。似乎没人管她‐‐其时,几名同她一样遭遇的妇孺都被释放,或站在一边看着人民公仆为人民,或在被俘的人贩子身上擂几拳踹几脚。徐荷书奋力坐起来,爬去拿自己的剑。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在不好之后实在太好了。
她正要伸手去抓她的剑,一双脚忽然出现在眼前,立住不动了。她感到这个人是在看着她。
&ldqo;徐荷书!&rdqo;
熟悉的,带着惊讶与急切的声音。如同惊雷。徐荷书伏在地上,一颗心直往上提,眼中却想流下泪来。既已分别,为何又再碰见?而且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形下。
&ldqo;你怎么样?&rdqo;谢未伸手扶她。徐荷书抬起头,气力虚弱地笑道:&ldqo;不用&hllp;&hllp;麻烦把剑拿给我。&rdqo;谢未找到了她的剑。徐荷书以剑作拐,支撑自己站了起来。
自然,他们不必询问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ldqo;你快出去吧!&rdqo;捕快谢未声音既平静又带着嘱咐,&ldqo;我去找其他受害人!&rdqo;他刚离开这间地下室,就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又有几名捕快进来。徐荷书认识其中两个:张长长和费施。
张长长愣了一愣,揉揉眼睛,见果真是徐荷书,喜悦得大叫起来:&ldqo;荷书姑娘,你在这里!&rdqo;连跳带蹦地跑过去,简直就要来个拥抱。
徐荷书露出了十几天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问明了十几个被拐带者的身份,以及其他受害人的去向,另一个县的捕快先带走了一批人。徐荷书关心赵家的孩子,就越俎代庖地讯问人贩子头目,所谓的老大和老三。他们却说不知,没见过。徐荷书冷笑:&ldqo;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们&lsqo;二姐&rsqo;的手上,已经转手卖掉了吧!&rdqo;
张长长和费施也帮着审问。
老三咆哮诟骂,还想作困兽之斗。老大却审时度势、深明大义地道:&ldqo;老三,就算不交代,咱们也要保持一个良好的态度不是?小姑娘啊,做人是要讲骨气的对不对?&rdqo;
&ldqo;对又怎样?凭你也配谈骨气?&rdqo;
&ldqo;虽说我是坏人,但是坏人也有坏人的骨气不是?你们这样对待我,我自然是&lsqo;威武不能屈&rsqo;。&rdqo;
徐荷书嗤笑道:&ldqo;原来你认为自己是坏人,我还以为你不是人呢。&rdqo;
老大诡谲一笑:&ldqo;我不是人,我是男‐‐人‐‐&rdqo;
&ldqo;这问题没意义,因为不久后你就是个死尸。&rdqo;徐荷书不想多费口舌,只无所谓地笑笑,&ldqo;长长,费施,你们这就回本县衙门?&rdqo;
张长长脸上带着一直没有散去的欣喜:&ldqo;看大哥怎么安排。荷书姑娘,你跟我们一道吧&hllp;&hllp;有缘千里来相会&hllp;&hllp;&rdqo;
&ldqo;呸,你当是跟你有缘?&rdqo;费施适时插话。
徐荷书笑道:&ldqo;我猜之前被&lsqo;老六&rsqo;送走的就是赵家那孩子,我要把他找回来。两位准捕快可愿一起去?&rdqo;
张长长立即扭头去看谢未。谢未正在跟此次合作行动中的另一个县的捕头高某人谈话。
高捕头很和蔼:&ldqo;呵呵呵呵,小谢啊,这次多亏了你部署周密,勘察准确,咱们才破获了这宗大案。&rdqo;
谢未:&ldqo;您太客气了,晚辈这还是学的前辈们的经验。总之是大家携手协作的结果。&rdqo;
高捕头笑眯眯:&ldqo;哎呀,小谢就是谦虚啊。这趟差事下来,上头一定重重有赏,小谢你前途无量啊,真是后生可畏吾衰矣!&rdqo;
谢未:&ldqo;高前辈这是哪里话,这一回贵县出了十二个人,本县只出了三个人,端掉这个人口贩卖窝点,功劳在哪边,显而易见!&rdqo;
高捕头喜孜孜:&ldqo;哎呀,贵县也出力不小嘛!功劳是大家的嘛!&rdqo;
谢未:&ldqo;您看,我们人手这么少,押犯人回去恐怕路上会有闪失,还是劳烦高前辈辛苦辛苦,押他们去贵县交给赵大人&hllp;&hllp;&rdqo;
高捕头乐陶陶:&ldqo;这个嘛,哈哈,辛苦是少不了的,谁让咱们做了捕快呢。只要百姓日子太平、安居乐业就好。&rdqo;
谢未于是诚心诚意地握了一握高捕头的手:&ldqo;前辈路上多小心!&rdqo;
高捕头于是感慨万千地拍拍谢未的肩膀:&ldqo;年轻人,好好干,有前途!&rdqo;
于是一干犯人及当事人全部被此县捕快带走了。
费施有些不满地道:&ldqo;大哥,怎么这回又是这样!&rdqo;谢未拍拍身上的尘土:&ldqo;不这么样又能怎样,高捕头做了二十多年的捕快,不容易,难得再有立功请赏的机会&hllp;&hllp;&rdqo;
&ldqo;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hllp;&hllp;&rdqo;
&ldqo;我还年轻。&rdqo;谢未笑道。其实他做捕快,何尝想过立功请赏这回事。费施无奈地摇摇头:&ldqo;那么,我们空手回衙门?&rdqo;
&ldqo;不是还有一个刚刚被卖掉的孩子吗?不是还有两个不在现场的头目南二娘和孙老六吗?&rdqo;
&ldqo;去追?&rdqo;
&ldqo;去追!&rdqo;
&ldqo;往哪儿追?&rdqo;
&ldqo;车辙。进入这里之前,我看到外面有一道崭新的车辙向东延伸。看轧痕的深浅,差不多就是三个成年人。&rdqo;
费施道:&ldqo;是南二娘、孙老六和买主?&rdqo;
徐荷书道:&ldqo;婴儿自然也在车上。&rdqo;
车辙已被踩得面目全非。而且前面就是岔道,还是长满野草的小路。如你所想,他们需要兵分两路。除非待在屋子里不出来,不然你每天都会遇到分岔路。在分岔路口,出于习惯,你不会选择。出于目的,你不需要选择。出于未知,你难以选择。
还好他们有四个人,可以分两路。张长长选择和徐荷书一道。费施鄙视他的选择,压低了声音骂他:&ldqo;白痴,让大哥和她一道。&rdqo;
&ldqo;为啥呢?&rdqo;
&ldqo;他们肯定有话需要说。&rdqo;
&ldqo;喔,&rdqo;张长长挠挠头,&ldqo;这叫公私兼顾。&rdqo;费施不容他废话,拉着他的手臂,说道:&ldqo;大哥,我们走左边,你们走右边。&rdqo;
谢未点头:&ldqo;什么时候汇合无法确定,你们若四十里内都没找到就不用再追,直接回衙门。&rdqo;
&ldqo;明白!&rdqo;
谢未和徐荷书有轻功。张长长和费施有做贼时练就的一双飞毛腿。所以他们都有信心追上。
这条路上,张长长忽然跟费施说:&ldqo;我发现你一个优点。&rdqo;
&ldqo;嗤,你还能发现我的优点?&rdqo;&ldqo;你比我细心。&rdqo;&ldqo;不是我细心,是你脑子里一团糨糊。&rdqo;&ldqo;按说,姑娘家喜欢细心的男人,可是荷书姑娘好像对我比较好哟。&rdqo;费施一掌扇在他背上:&ldqo;那是看你可怜见的。&rdqo;
这条路上,谢未忽然跟徐荷书说:&ldqo;你本不该这样大意的。&rdqo;
徐荷书知他所指,自己确实是疏于防范了,梅云都曾告诫过她&ldqo;防人之心不可无&rdqo;,但她只是漠漠笑道:&ldqo;跟你又有什么关系。&rdqo;
&ldqo;我是捕快。&rdqo;
&ldqo;哼,你是捕快,此时就请以那婴儿的安全为念。&rdqo;
谢未轻轻而苦涩地笑了。徐荷书忽然觉察出自己反应过激,便收住了口,暗暗惭愧,她一向自认为是个慷慨的人,为何现在像是被抢了食的小猫一般凶相毕露?父亲曾说她骄傲,她却只承认自己凶。她所谓的凶,好歹是行事的一种风范;而骄傲,则是作为女人性格上小器且小气的表现。她不愿意那样。
她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坚决要与这个捕快齐头并进,决不落后而显得弱势,也决不超前而显得没气量。她还留意着前面小路上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一段草较少的地带发现了坚硬的地面上有马车碾过不久的痕迹。
&ldqo;他们走了这条路!&rdqo;徐荷书与谢未不约而同地说道。紧接着,徐荷书就轻轻哼了一声。与此同时,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她饿了。人一饿,不但没力气做事,连心情都没了。但没办法,现在追人要紧,而且这里是荒郊野外哪有吃的?
&ldqo;我饿了。&rdqo;徐荷书听见这三个字简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不留心说了出来。说这话的却是谢未:&ldqo;前面有炊烟和人声,必定有饭店,咱们吃了饭再走如何?&rdqo;
徐荷书看了他一眼:&ldqo;据说办案子时间是最要紧的。&rdqo;
谢未笑道:&ldqo;这条路状况不很好,马车走不了多快。咱们吃了饭有力气,加快速度,不是一样吗?&rdqo;
徐荷书心虚,期期艾艾地道:&ldqo;有点道理。&rdqo;
果然有几个饭店,都是简单的棚子,有卖饭的,有卖茶水的,桌凳简陋,盘碗粗糙,但是行路的人一旦见了就犹如碰到了至亲,绝不肯错过。两人要了一盘烙饼两盘小菜。徐荷书端起茶碗,仰脸喝了个痛快。
&ldqo;啊,真好喝&hllp;&hllp;&rdqo;喝茶如喝酒一般,况且还是顶末等的茶叶。一脸的满足,连她捧碗的手都变得稚气起来。
谢未低下头去。
&ldqo;谢捕头,&rdqo;徐荷书的微笑就像是成竹在胸,&ldqo;令堂最近身体还好吗?&rdqo;
&ldqo;已经大好。&rdqo;
徐荷书点点头:&ldqo;念儿呢?&rdqo;
&ldqo;跟以前一样。‐‐不过她似乎已经把你忘了。&rdqo;
徐荷书笑得以手背掩口:&ldqo;这样才好。小孩子如果因为离别而产生失落和思念的感觉,那才不幸呢。&rdqo;
&ldqo;你说的对。不过,念儿倒是又问王大人要妈妈了。&rdqo;
徐荷书顿时无语。
谢未开始问她:&ldqo;你才渡过黄河吗?&rdqo;
&ldqo;其实已在南岸待了好多天。&rdqo;
&ldqo;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黄河。&rdqo;
&ldqo;我喜欢黄河。&rdqo;
&ldqo;我也喜欢黄河。&rdqo;
&ldqo;你喜欢黄河风平浪静,不决堤泛滥危害百姓。&rdqo;
谢未摇头,淡淡地笑。店主端来了饭菜。谢未便拿起两张烙饼,放上小菜,卷成一个细长的小筒。徐荷书第一次见这样吃法,依样画葫芦,却画葫芦不成,弄了一手的咸菜。店主不禁笑出了声。&ldqo;我来。&rdqo;谢未便拿起一张烙饼,卷好了递给她。徐荷书犹犹豫豫地看着,却不接:&ldqo;你手干净吗&hllp;&hllp;&rdqo;谢未无奈地把手伸出来,展示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