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忙刚过,墨翟助附近村民做了一系列农具之后,就又专心回到尚经坛上学。。经过半年多的相处,墨禽两人又刻意与子夏的弟子们交往,所以同学之间彼此都已经很熟悉了。由于高行深得子夏真传,墨翟在高行身上总能找到子夏的影子,所以墨翟特别注意和高行搞好关系,一来二去,高墨两人相处得很投机。
这天,高行来找墨翟。两人相互行礼后,高行说:“翟,先生用的墨快没有了,而且同学们也没有墨用了。你再去制些,如何?”子夏的门徒们常常要在竹简或木简上抄写孔子传下来的知识,所以用墨量极大。而墨在当时又很贵,自从墨翟到来后,他就自己动手制墨。所以高行才请求墨翟来制墨。
墨翟匠人出身,又所学颇杂,所以什么都会一些,制墨他也在行。制墨很费工夫,但墨翟总是亲手去操作。象这样自己能制作的东西,他不想再花钱去买成品,而且还可以给同学们省下一大笔费用。
古时制墨有很多种方法,墨翟差不多都会。最简单的是从做饭的陶罐子上刮下一层烟灰,稍加调和就成了。可是这里用墨量极大,从陶罐上刮烟灰制的墨远远不够用。另一种是用石炭磨汁,但这里没有石炭。所以就只好用松树制墨了。
墨翟听高行一说,就马上答应下来。他和高行两人一起到杂物间里把干松木往经常制墨的尚经坛后院抱。途中遇到几个同学,高行就又喊了几个来帮忙。
墨翟看到有个同学过来,就也喊道:“段干木,段干兄,快来帮忙,要制墨了。”
段干木正拿着一卷竹简边走边看,他听到墨翟叫他,皱着眉说:“墨翟,叫我做什么?我正在看书呢,象这样的事可不是我孔子门徒干的,这是匠人干的活,别喊我。我去找田子方谈诗经,你们自己做吧。”段干木是尚西河北边30里外段干村的人。十几年前晋国攻占了卫国朝歌一带,段干木的祖父李宗因功被任命为朝歌县令,并被赐段干附近500家为封地,所以李家就以段干为姓,以示尊荣。段干木家富甲一方,一向又避世不争,所以是本地甚有名望的贵族。也因为如此,段干木根本不屑于干杂活。他以为干些民夫匠人们干的活,有失他贵族的身份。
高行说:“别管他,他这人什么活都不愿干的。走吧!”他抱了些木条,腾不开手,就走过来用肩膀触了触墨翟。
墨翟小声嘀咕道:“这人怎么这样?”
高行也小声说:“别管他,他家是西北30里外的大户,有钱,这事他不会做的。他用的墨都是从帝丘(此时的卫国都城)买的高级货。”
墨翟有点看不起这个段干木了,他想“你再怎么富贵,但能自己做的事,为什么不干?真是太懒惰了!”他给段干木下了这样一个评语后就向后院走去。在后院墨翟曾搭了个制墨用的小棚子,棚子里有一个制墨用的专用炉子。
到后院时,墨翟留高行和草泥。他则和另外几人往返几次地运松木,然后几个人又把松木条一层层地放入炉子。墨翟几人又向松木条上铺一层细树枝和细竹子,再把高行和的草泥糊上一层,每隔一段距离留几个排烟孔,这初步的工作就完成了。他们不止一次协作做这活了,所以做起活儿来配合默契,几个人忙得很高兴。
“公羊,你看你的脸,怎么这么花?”说话的是蹦蹦跳跳跟着来的琼莹,她是卜子夏的孙女,今年14岁。子夏到西河之后虽然有一干弟子教授,却也觉得膝下寂寞,就把他的孙子孙女都从老家接来陪伴。尚西河几乎都是男生,琼莹就女扮男装地混在一干弟子中上学。子夏虽然觉得女子求学有些不妥,但春秋之世并不太拘束女性自由,而且有琼莹经常陪伴,他总觉得老怀安慰,并且这个琼莹还能时常照料他的日常起居,所以就任着她的性子同意她与其他弟子一起读书。琼莹女孩子家身份,但孔子说非礼勿视,所以众弟子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况且还有老夫子子夏看着呢。琼莹经常调皮地与这些弟子们逗笑,却也使苦涩干燥乏味的求学学子们觉得很快乐。
被叫做公羊的人是公羊高,大家相熟之后就叫他公羊。公羊十七八岁,个头高高的,人很清瘦,但与墨翟几人关系较熟,所以高行来开他玩笑。“有吗,怎么会?”
“你是看不见!花得跟花狗一样,哈哈!”琼莹刮着自己的脸来调笑他,搞得公羊脸红红的。琼莹看到公羊尴尬,就非常高兴。公羊瞪了她一眼,让她觉得公羊凶巴巴地,扮了个鬼脸就躲在墨翟身后。
“谷梁,怎么回事?你的话最可信!你说说。”公羊向旁边一位文雅的蓝衣人说。这个蓝衣人是谷梁赤,平时总是中规中矩地,从来不与人开玩笑。
谷梁赤说:“你脸上沾了些泥巴,有碍观瞻。”公羊高急忙动手去擦,谁知越擦脸越花。除了谷梁赤没笑外,其他人都大笑起来。公羊高急忙跑去洗脸。
谷梁赤干活很小心,他既使干再脏的活儿也会注意自己的形象。他看见这几个人朝着公羊的背影笑得很兴奋就慢慢地说:“哦,原来你们脸上也花了呀。”这个谷梁赤总是在众人越过礼制界限时变着法提醒他们。孔子的儒家思想里很重要的一项是关于礼的规定,象这样嘲笑人的事是不合儒礼的。
琼莹看了看众人,指指这个,指指那个,“你鼻子上有泥巴”,“你怎么啃了泥巴,嘴上沾那么多”。墨翟几人马上收了笑容,都骇然地相互看着,琼莹则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墨翟逗琼莹说:“你可别只说我们,你的脸上怎么也花了。可惜你自己看不见。”墨翟还没说完,琼莹马上住了笑,捂着脸跑了。墨翟几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琼莹逃走的身影,然后众人都哈哈大笑着大步朝公羊高的方向行去。在谷梁赤面前,你如果跑动起来又会惹来他的提醒,这是人们都不愿意多听的。谷梁赤并不确定自己脸上花不花,所以也跟着几人去洗脸。这让墨翟几人更担心了,本来走得飞快的他们不由地慢了下来。随后几人相视而笑,不亦乐乎。只是没人敢笑出声了,而且还只是微笑,因为他们怕谷梁赤听到他们的笑声再跟上来提醒一番。
随后墨翟亲自来点了火,就留那些材料自己在炉膛内烧着。木柴在火炉里烧了四五天后,火就自然熄灭了。等冷却后,墨翟又叫来几个人来这里,揭开炉子上一层烧干的泥巴,然后把烟扫刮干净,这时才得到足够的制墨用清烟。然后几人用绢布过滤这些清烟,把熬好的猪皮胶加入烟中调匀。再分别揉搓成条状或者块状的墨,这批墨就制好了。
几个人经常合作做这活,他们觉得很快乐。当然,有了琼莹的参与,那种快乐不是一般可言。这几个人现在都还年轻,虽然跟随子夏学习了礼仪,但少年心性使然,他们都觉得在一起做活时比在一起学习时比较快乐。
墨翟到来后,几个月的时间就与公羊高、高行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同时与谷梁赤关系也不错,只是相处起来觉得拘谨些,没有和公羊、高行在一起时快乐自在。而他与段干木却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虽然段干木总是在看书,但他总觉得段干木有点游手好闲,太过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