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下)左慈
作者:哀伤的鲍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41

说吕雯心不甘情不愿,最终却还是上马,赤兔也默然准备再次启程前往寿春,恰在此时,这一人一马眼前,却突兀出现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白须飘飘的老者。

说是突兀,实际上,就在前一秒,赤兔眼中的这条小路前方百米之内均是空无一人,可偏偏在声音传入耳中之时,好像有人将眼前一层隔膜撕扯干净,露出一片新天地般,这面色慈祥的老人便就站在了那里。

那句话,显然便是这老人所说,可是这话语的内容,却让赤兔心中一凛。

“却不知道……这老头儿是什么来历,看着倒不像是埋伏追兵,又不知道方才的情形是否被他瞧见……”

赤兔心中暗暗警惕,却是决意闭口不言装聋作哑,随意地打了个喷鼻儿,将脖颈上的火红鬃毛甩甩,随后居然探头自路边扯下一丛尚未完全枯黄的草梗,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虽然心中知道这赤兔既然有心瞒人,此时定然不会开口,可当看到赤兔苦着脸磨牙的那副表情时,吕雯还是差点破涕为笑。

要知道,赤兔自打生下来便是娇生惯养,别说这路边的杂草,便是上好的生鲜草料,原本也连碰都不碰一口。

显然,这路边所长的“天然食粮”,很不合赤兔的口味。

由于身体仍旧虚弱,吕雯便也不下马,只是轻声开口道:“老先生,若是方便,请稍微让开道路,让我同马儿通过。”

荒郊野外,这样一名老人出现本就不正常,偏又挡住了赤兔同吕雯的去路,总归是来意不明,就算方才那虚无缥缈的话音让吕雯颇有疑虑,如今还是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同这老者分说。

“小姑娘,方才我所说的话,实是肺腑之言。”

老者仍旧不动,笑吟吟捋着一把白须看那赤兔苦着脸生吞草梗,口中却对吕雯道:“况且,如今那袁术的气数,也长不得哪去,与其求人,倒不如垂死挣扎一番。”

话及于此,老者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勉强将草梗咽下的赤兔,微微笑道:“此间道理,贫道所说的可对?”

赤兔撇过头去,装作没有听见这老者所言,心中却早已经乱成一团麻。

的确,正是如同这老者所说,那袁术早在前年称帝之时,便早已被曹操冠以谋逆之名,若不是天下诸侯畏那曹操壮大势力,群起响应而不肯出兵,恐怕如今吕布便是想要向这袁术求援,也得有人肯愿下那九地之下的黄泉地府里寻他踪影。

虽然赤兔心中所想,同这老者所说无二,甚至如今看老者的话锋,自己已然被识破了行藏,赤兔仍旧想要继续装聋作哑下去,看看这老人究竟是存着什么心思。

不过,心中刚是如此想着,老者下一句话,却惊得赤兔几乎将吕雯都掀翻在地。

“赤兔神驹,可曾想为人否?”

脖颈上的鬃毛险些因这一句话吓得根根直竖起来,顾不上嗓子间仍旧因为那草梗苦涩难咽而有些难过,赤兔沉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会知道……”

“若贫道说,是刚刚听见你开口才得知,你又待如何?”这身穿麻衣、无论怎么看都只是寻常人的老者不知为何,开口闭口均是自称贫道,此时听闻赤兔发问,更是抚掌大笑,道:“无妨无妨,戏言而已,若非知晓这吕布气数有变,贫道也是推算不到你身上,说不得便被你糊弄过去。”

一番话语,说的赤兔同吕雯都是云里雾里。

什么气数,什么推算……这些字眼儿,平日里无论赤兔还是吕雯,都是闻所未闻,可听这老者话语,却是同吕布吕奉先有关,倒由不得他们不放在心头。

“请问老先生,您所说的,我爹爹的……气数有变,是怎么回事?”吕雯点点赤兔背脊,赤兔会意,微微点点头,于是吕雯便先开口,将心中疑惑提出。

“小姑娘,方才你几经波折,心中大起大落,心血激荡,如今有些事情,还是不听为妙,不听为妙……”那老者眼中满是怜惜之意,抬起手臂晃了晃那粗布所缝衣袖,赤兔居然就感觉,背上的少女身形突然一轻,随后复又栽下马来。

赤兔大惊之下,却是手足无措,既想冲过去将这使唤妖法的老家伙一头撞开,破了那不知何时种在吕雯身上的邪法儿,又担心吕雯摔在地上受伤,偏偏没法拿一对儿蹄子接住。

“无妨,无妨,风起,风起。”

正在赤兔慌乱之际,老者又是哈哈一笑,挥洒之间,赤兔只觉得背上一阵暖风拂过,再定睛看,吕雯好好地躺在地上,而且不知何时,身下还整齐垫了一层干草,却是熟睡过去了。

“小姑娘无甚损伤,只是精神恍惚,睡过一觉,养足精气,醒来便无事了。”

老者笑吟吟地看着赤兔,眼神当中意味不明的神光让赤兔都感觉难以对视,想撇开头却又生怕弱了底气,只能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此阻拦我,又是为何?”

“贫道同那如今身在下邳城下的曹孟德乃是同乡,姓左,名慈。”话刚出口,却见赤兔眼中猛然泛起提防之色,老者又是微微摇摇头,轻捋胡须,缓缓言道:“虽是同乡,却不必担心贫道为那曹操来拿你,便看方才贫道手段,却不是你这无甚道行的小妖所能抵挡的。”

赤兔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这左慈的说法,眼中的提防方才褪去少去,却骤然转成了无边的疑窦:“方才你说……我是妖?”

左慈面带笑容,以手指指着赤兔身躯,笑言道:“开了天灵,却还是牲畜之身,不是妖,又是何物?尝有言,曰国之将倾,必有妖孽,如今倒是应了这话。”

虽然不甚中听,可赤兔却也没觉得这左慈所说有何不对,早先便已经知道自己特殊,如今被这左慈一语道破,仔细思索,却也确是那么回事。

如果自己口出人言一事被那些个腐儒知晓,又或者是当日吕布没有心中坦然地接受这一事实,恐怕,如今的自己,还真可能被当成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吧?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确实是当世第一武勇,而赤兔……却只是乱世之际诞生的一小妖,何其讽刺!

见到赤兔眼神当中毫无掩饰的落寞,老者左慈仿佛早已料到此时之事一般,又是哈哈大笑了几声,身影不知怎的竟就那么来到赤兔身边,将个手指搭在赤兔额头弯月白斑之上。

霎时间,赤兔只觉得自己周身天旋地转,身躯也好似被这旋转扭曲了一般,到后来甚至感觉不到身躯的存在,过得好半会儿,方才从这感觉之中缓过来,却是浑身瘫软在地。

“感觉如何?”左慈收回手指,低头看向赤兔的眼神则是意味深长。

“恶心,难受,还有……”赤兔没好气地答复着,想要挣扎着爬起身来,可是接下来,他却仿佛见了鬼一样地尖叫起来。

“这……这是谁的手?!”赤兔的脑海一片空白,双眼里只剩眼前还沾着地上灰土的一双手掌。

“此下既无旁人,自然……是你的。”

(无妨,无妨,推荐,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