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落叶知秋
落叶谷,天山脚下一处再平常不过的山谷,却因一个不平凡的人名满天下。.
孟知秋,无论谁提到他胸中都是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当今武林盟主,武功天下第一。
自孟知秋妻亡之后,他隐居落叶谷,和女儿相依为命,即便是如此,武林中人也不敢到那里撒野,要知道武功天下第一这个封号得来不易,纵然孟知秋年老,其功力也必与日俱增,近年来更说不定已臻化境,登峰而造极矣,此时多年来江湖中再无他的传言,但昔日他曾一人独败崆峒派一派高手,更闯上少林将枯云大师打的大败最后郁郁而终,其时天心还不过是少林寺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和尚,自此一战,孟知秋声闻九州,终于在泰山英雄大会之上连败三十七位武林高手,被天下豪杰尊为武林盟主,这样响亮的名誉,这样尊容的地位,加之为人和善,动手往往点到即止,亦且豪气干云,举手投足间皆有唯我独尊的一股霸气,江湖上人颇愿为其效力,是以孟知秋颐养天年于落叶谷,始终没有人敢来向他挑战生衅。
杨影枫自再遇紫轩,和纳兰真说了那番话之后,心中倒把感情的事瞧得淡了,其实是因自己一知半解,思索甚久也苦于寻不到答案,久而久之便不放在心上了。那日听的武林群雄赞颂自己,感觉飘飘然如沐春风,对名利的追求更是加紧了脚步。心想趁热打铁,若想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难道武林中这么多高手自己要一一比过来么?不若到落叶谷找孟知秋,能和他切磋固然是好事,就算只是得到些指点恐怕日后江湖传了出去,自己威名也更盛于今吧。
心中打着如意算盘,杨影枫便决定去落叶谷一趟。
这日清晨,算来距藏剑山庄后山比武之日已有三日,杨影枫每日打坐养神,内力真气已经复原无损,辞别了纳兰真,对铁云交代了几句便一人一骑缓缓向天山进发。
待到那天山,杨影枫嘿的一声喝彩,果然是一个好去处,但见白雪皑皑铺满地,雪花飞舞飘风间,人迹罕至,鸟兽绝踪,他身处风雪之中,只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竟有一种飘然仙去的意境在心头。他不由赞叹一声,单凭那孟知秋能觅得如此地方,便可猜想胸中确是大有本事,十分的自信刚到了这天山的脚下便已折去七分,但仍余了三分因他自信此行必定不虚。
正遐想呆会儿遇到孟知秋时该如何说时,坐下马匹忽的人立起来,昂首长嘶,幸好杨影枫应变神速,忙足下运劲从马上跳了下来,饶是如此其形状也大为不堪甚是狼狈,未及察明究竟何事,耳边传来一个女子咯咯笑声,,只见一个粉色裙带裹着貂皮大衣的女子缓缓从路边现身出来,笑道,哈哈,没想到你这般厉害,竟没从马上跌下来。
杨影枫见她脸上满是嘲笑的神情,欲待不理,可转念一想此处人烟荒芜,这女子孤身一人在外,怕有危险,当下也不管马匹,上前一步说道,姑娘,荒郊野地,你孤身一人不怕有什么歹徒么?
那女子见她上前一步,神色一紧还道他要……听他如此说,俏脸一红,道,有没有歹徒,关你什么事,把我的兽夹还我。
兽夹?什么……杨影枫微感奇怪,这时才发现自己马儿马蹄之上原来夹着一个捕兽夹,这才惊慌人立把他摔了下来,其时天下大雪,地上雪已集颇深,这捕兽夹放在雪地中毫无痕迹可循,是以刚才杨影枫也不曾发觉,及至此刻才明白原来是这女子故意放在此处,想这里虽人迹罕至,但她放在当要之道,如有行人路过也必受捕兽夹所困,不禁微怒,也不理那女子,上前将捕兽夹从马蹄上取下来,微一运劲,捕兽夹立时崩断,再也不能用了。
那女子见他将自己兽夹损毁,也感大怒,叫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毁坏本小姐的东西。说着口做呼啸之声,一会儿,天空四只苍鹰出现,那女子纤手一挥,恶鹰同时向杨影枫攻来,杨影枫哼的一声冷笑道,雕虫小技。
杨影枫仰天长啸,啸声初时若万马奔腾,气势磅礴,众鹰受他气势所逼浑然不敢向他靠近一步,半盏茶时分,他略加内力,呼啸之声已宛似雷霆万钧,绵绵然如昆仑山势起伏不绝,涓涓然如细水长流亘古不断,众苍鹰见他如此气势,登时四散逃去。
那女子距他甚近,当杨影枫拂做啸声时已然承受不了,等他霸道之势陡变,更感呼吸滞塞,双手捂住耳朵,大叫道,别叫啦,你这恶贼!
杨影枫本就要教训教训这顽劣女子,但转念一想,她孤身一人,若我以内力将她震晕倒有些麻烦,也就停止啸声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这时一细看才觉此女甚美,双眉如黛,双眸澄澈,脸若白雪之洁,耳若美玉之壁,口似朱丹微含,鼻是山峰微耸,与他所见过的女子另有一番美感。
那女子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功夫倒不错。
杨影枫不愿理她,想她女子僻处荒郊,心中微觉不妥,朗声道,姑娘,山中大雪席卷,铺天盖地,你小小女子,实在不该孤身在外,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家?那女子忽然哭泣道,我这小小女子还有家可回么?
杨影枫见她神情楚楚可怜,心中不忍,温柔道,姑娘,可是心中有什么烦闷事么?
恩,我母亲死了,爹爹总是打我,把我赶了出来。那女子忽地止住哭声道。
杨影枫此时心中满是同情,闻言道,那么你家在哪?你告诉我,我去和你父亲理论,总能叫他不再对你如此。
你?你算什么东西,管得了我爹爹?那女子哼的一声。
杨影枫一怔,确实,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别人家事,可刚才见她那般可怜,一时失言,若要辩解却又不知说什么,讪讪的呆立当地。
那女子不以为意,拉着杨影枫笑嘻嘻道,好,你带我回家吧。
杨影枫见她一时哭一时笑倒似家常便饭,不由摇摇头,但想她一弱女子,在这深山中确有危险,也就由得她拖曳着向来路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那女子只是在这路上来来回回,东逛西看,杨影枫耐不住便道,姑娘,你认得回家的路么?
那女子道,当然,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么?
杨影枫无语,默默跟在她后面。那女子过了一会儿又转头向刚才捕兽夹那个地方去了,杨影枫再也忍不住,道,姑娘,你可先想想清楚,到底家在何处,不要转来转去。
那女子呵呵笑道,你不愿来可以不来,我又没强拉着你,是你自愿跟来的。
唉。杨影枫叹一口气,对着女子实在无法可施,胸中一股大男子主义已然激发,不送这位姑娘回家看来心中实在难安,也就由得她去吧。
这女子转来转去到了一处潭水前面停下,时值风雪之天,潭水多处已结成冰,再加上积雪厚达三尺,俨然是一个小岛模样,那女子道,我的家到了。
什么?这里就是……杨影枫知她戏弄自己半日,心中怒火渐生,也不言语,冷哼一声。
那女子浑不以他言语无礼而怒,笑道,这就是我家,你爱信不信。
杨影枫此时既对她无半分可怜之情,理智渐渐恢复,看她神色间颇为喜悦,加之衣着光鲜,哪似被赶出来的样子,再加上看那四只恶鹰,想她也不是寻常家的女子,当下就道,姑娘你既已到家,在下就放心了,在下告辞。说完便走。
那女子急道,喂,别走啊,你不陪我玩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杨影枫只是不理,一步一步向落叶谷走去。
及至到了落叶谷,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周围被高山所环绕,阻住风雪,是以这里除了一片银装素裹倒没来路上那一番风雪冰天。
杨影枫正欲上前递上拜帖,忽然里面出来一老头,对门口家丁说道,你们可见小姐出门了么?
一个家丁道,并没啊,怎么,小姐又失踪了?
那老头并不回答,神色间满是焦急,这时注意到杨影枫,上前道,相公,来此何干啊?
杨影枫朗声道,晚辈悲魔山庄杨影枫,慕武林盟主孟知秋老前辈之名而来,特祈赐教一二。
那老头听他竟是来挑战的,微微一笑道,这会儿谷主恐怕没心情见客。
怎么,贵谷发生什么事么?杨影枫问道
那老头道,不瞒相公,敝谷中小姐失踪了,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小姐是谷主掌上明珠,谷主这会发怒谁也不敢去见他。
杨影枫忽地心念一动,贵谷小姐是何装扮?
小姐今天什么装扮我也不知道,只是她若出去必定会在路中央放个捕兽夹,家丁好多都受她戏弄过。那老头苦笑道。
晚辈知道贵谷小姐现在何处,我这就马上去把她请来。杨影枫道。
恩,如此多谢公子了。那老头道。却并没跟他一起来的意思。
杨影枫微感奇怪,想是那小姐刁钻古怪,人人对她都没办法的缘故吧,想起刚才的事,他也对这个性格顽劣的姑娘颇觉嫌恶。
来到天池潭水边,果见那女子坐在谭心一处大点的“小岛上”,杨影枫纵身一跃跳到小岛上,对那女子道,姑娘,你可是落叶谷的小姐?
那女子见他神色颇是恭谨,知他明白自己身份后才不敢似先前一般,也就道,恩,怎么,要求我爹爹教你武功么?
杨影枫听她言语倨傲,胸中一股傲气陡生,道,落叶谷的武功虽高,我也并没放在眼里,只是受人所托请你回去。
那女子见他并不是来求自己的,反脸现喜色,道,呵呵,你受人所托,那人是谁啊?
是贵庄一位老者。杨影枫道。
哼,钟叔老糊涂了,叫一个外人来叫我回去,我偏不回。那女子说着,把头上一发簪投入这池水中,做伤心状道,哎呀,我不小心把爹爹送我的发簪丢了,这下回去要被爹爹责罚了,我可不敢回去。
杨影枫道,你是孟谷主的掌上明珠,他哪里舍得责罚你?
哼,你又知道我的家事了?那女子嗔道,忽而又嘻嘻笑道,你帮我把发簪找回来,我才敢回去呢!
杨影枫见这寒潭其寒彻骨,下去不到一炷香时间恐怕就全身冻僵而死,便道,发簪掉在这寒潭中,哪里寻得到?
我不管,你不寻回发簪,我就不回去。那女子说完转身过去不再理他。
杨影枫想她顽劣如此,也觉无奈,欲待下去寻找终是不敢。又听那女子道,下面有食人鱼,你武功稀松原也不用去送命。语气间甚是轻视。
听她如此一说,杨影枫傲气一生,道,好,我就为姑娘寻回发簪,希望姑娘不要食言。说着一跃便进入寒潭。
那女子急道,你……但杨影枫却已听不到她说什么了。
寒潭之下果然冰冷刺骨,杨影枫当即运起烈火擎天诀,护住全身,饶是如此却仍感寒冰刺骨的袭来。杨影枫慢慢游动,过了一会儿已适应了寒潭下的环境,寻找着那发簪。
蓦地一个黑影从自己头顶游过,杨影枫一惊,想起那女子曾说什么食人鱼,仰头一看,一张血盆大口正向自己要来,忙拔出悲魔之刃向那鱼砍去,但一来水中阻力甚大,二来杨影枫需分神抗拒寒冷入侵,动作甚缓,刚拔出剑那鱼已经咬住了自己的颈被,他忙施展烈火擎天神功,周身一股阳炎环绕,那鱼口一松,不敢再咬他,却也是跟在他后面不远处,不忍放弃眼前的美食。
杨影枫缓缓游动,眼底忽然一个亮光闪动,正是那发簪,他心头刚一喜却又忧从中来,原来发簪跌落处几十条食人鱼来回游荡,若在路上当然不惧,可是水中武功难以施展,一条已感吃力,更何况数十条?
杨影枫正思对策,忽然那群鱼发现了他,霎时间都向他冲来,他此刻右手已握悲魔之刃,忙缓缓施展开蚀骨血刃剑法,周身红光大盛,食人鱼群倒也不敢逼近,但水中阻力甚大,剑法难以持久,杨影枫慢慢游动终于拿到了那枚发簪,但此时用力过度,体力已感不支,周围寒气似乎也越来越重,杨影枫忙运劲向上游,正在此时,一只鱼咬住了杨影枫的腿,就这么一阻,他已施展不开剑法,只是左右乱挥,紧接着,左肩,背部都被咬住,杨影枫微感疼痛,激发本身潜力,挥剑更速,忽地肩上阻力一加,再也挥不动了,他此时万念俱灰,知道必死,谁想自己身上的鱼竟而都已松口跑开,原来那一剑杀死了一头食人鱼,这些食人鱼久居寒潭底,饥不择食,见杨影枫如此坚挺,纷纷抢去吃那头死鱼,但几十头食人鱼疯抢,片刻间那头死鱼已只剩鱼骨,那群鱼又向杨影枫扑来,于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杨影枫鱼贯而出,已经落在了岸边,脚上兀自缠着条食人鱼。
那女子忙抢上去一脚踢开这条鱼,柔声道,你怎么那么傻,我只不过是说笑的,一只发簪打什么紧,要累你……说到这,那女子俏脸一红,低下头**衣袋,神情甚是娇媚。
杨影枫既已身处旱地,放下了心,又见那女子如此神情,呵呵一笑,对刚才死里逃生的事已不觉多么惊险,整整衣衫,道,姑娘,你的发簪,这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那女子点点头,呢喃道,你叫我去哪就去哪。声如细蚊,杨影枫半点也没听见,但见她点头,心里一喜,就和她一起向落叶谷去了。
一路上那女子问东问西,倒像要把杨影枫家底也翻出来一样,杨影枫颇感无奈,一一作答,此时他已知这女子乃是武林盟主孟知秋之女,仅此而已。
二人来到落叶谷庄院前,门口站的那老头笑呵呵的看着二人,自思道,没想到这小子竟能把小姐请回来,老爷也没这本事呢。
那女子被老头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现红晕,低头匆匆跑了进去,那老头道了一句,小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对杨影枫道,相公,谷主有请。
多谢,劳烦引路。杨影枫恭敬道。
想到此番能见到孟知秋,待会和他比武切磋不知境况又会是什么样,心中既感激动又感兴奋,若能打败孟知秋,一战扬名,多么美妙,一念及此番比武的重要性,心中又莫名的紧张。
随着那老者东转西转,来到正室门前,那老者停住道,老爷就在里面,他只见你一个人,我在门外相候。
杨影枫道,多谢相引。
相公客气。
杨影枫推开门进去,见室中陈设朴素毫无出彩之处,不由颇为失望,注意到一人背对自己,应该便是孟知秋,他上前行礼道,晚辈杨影枫,拜见孟老前辈。
恩的一声那人转过身来,倒教杨影枫吃了一惊,此人须发皆白,但脸上精气十足,英气逼人,眉目清秀更兼皮肤光泽,直如三四十岁壮年一般,孟知秋道,我听闻你近日打败卓非凡,更将天星的兵刃也折断了,的确是后生可畏。
天星道长武功确实非晚辈所能及,只不过仗着手中这把神兵才侥幸胜了一招。杨影枫谦逊道。
哦?是什么样的兵刃?孟知秋奇道。
杨影枫拔出悲魔之刃递给他道,正是此剑。
孟知秋拿在手中,隐隐感觉血液流失,看时也觉无甚特点,把剑还给杨影枫道,你从何处得来此剑?
杨影枫道,晚辈从一个阵法中所得,说来是机缘巧合,此剑之前从未出世。
那说来也算是一桩奇事,你得此剑乃是天缘,弃之可惜,但此剑噬血,以后还是少用为妙。孟知秋正色道,言语间自有一股威严。
杨影枫立刻应道,是。
你此来有什么事?孟知秋问道。
杨影枫又行一礼道,晚辈仰慕前辈风采,这次前来誓愿一睹前辈神技。
好,我也正要考较下后生晚辈中可有一二高手,你出招吧。孟知秋道。
杨影枫听他如此说,想他是前辈,自重身份必不肯先出招,自己剑势一起,便挺剑而上,此剑只是试探。
孟知秋道,使出全力。
杨影枫脸色一红,运起蚀骨血刃剑法,上前疾攻,要借先手打得孟知秋无还手之力,可是百招已过,剑气连孟知秋衣袂也没沾过,只见孟知秋身形闪动似乎并不快,但往往于千钧一发之际从剑旁闪过,神态甚是潇洒淡然,一炷香过后杨影枫内力不济,剑势缓了下来,孟知秋点点头,忽然双掌一翻杨影枫周身如被万千针刺所环绕,他身法急速转动可无论如何闪避,这些针刺总是如影随形,忽地感觉心窝中刺,杨影枫意识渐渐消失。
昏迷前忽然想起江湖中有人曾说,孟知秋会一种武功叫“魂牵梦萦”中招者身处他内力之下无可闪避,“魂牵梦萦”之意正是时刻思念一刻不离的跟着你。
难道这就是魂牵梦萦么?
我果然不是孟知秋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