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死
作者:苏己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40

渐行。渐远。

当玉娘再把曾经的那些事回想了一遍以后,渐渐发现,曾经那份感触,那份撼天动地的情感已经不在了。

那张属于段清风的清秀脸盘已经在自己的心中渐渐被腐蚀,从而变的模糊不清。

强风过境。

院子里有一株牡丹花经不起强烈的震动,夭折了。

花朵掉到地上,溅了一地的牡丹花瓣,那些花瓣随着风,飘到玉娘脚下。

她渐渐忆起,那张清秀的脸庞,本是不属于段清风的,只是自己被他阳光般的笑迷失了自己的心。

她想起第一次看见路墨云的时候,心脏强烈波动的情景。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决了。

路墨云是那样严肃的人,怎么也不能把他一沉不变的温润表情跟冬日里的阳光联系在一起,那是不对的。

有些谜团越变越大,有的人越陷越深。

无解,是最无奈的事情。

听小院里没有了声音,桂枝也没有了进小院的心情,她轻声的离开小院,好像自己不曾来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她站过的地方,徒留一方枯叶。

……

段元儒再回来,是在段英德七十岁寿辰的时候。

那个时候,北苑的院子里是苍黄的。

北苑已经很久没有客人到来了,桂枝的病是早就好了的,但是她一直都觉得不舒服,大夫说,那是心病。

桂枝知道自己的心结在哪里,但是她不想,也没有能力去逐个解开那些谜团。

刚开始,还是有人来北苑看望她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两个月。

像是过了两百年,再看到风尘仆仆出现在寝房的段元儒,她以为那是自己在做梦。

段元儒也没想到自己离开的两个月,美丽的桂枝会憔悴如斯。

但是他想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桂枝一点时间,他们都太自信了,以至于看不到故事的结局。

桂枝的脸很白,属于那种长时间不晒太阳的苍白,还略带病态的白。

远远的望去,段元儒甚至以为她是透明的,透明到随时会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他的心脏悸动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桂枝不能离开他,因为她的身上,早就烙下了自己的烙印。

“我回来了。”

同很多个月以前一样,回来的时候,他说了一句相同的话。

不同的是,这一次,桂枝不再信他了。

她别过头,把身子往床的里侧移了移,不再看段元儒,因为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听他的话。

不,她再不要了。

段元儒知道她在耍小脾气,但这次他出去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错就错在他不该不告而别。

但是不论是哪里错了,错了就是错了,他只能请求她原谅。

“桂,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段元儒走到床前,在床沿上坐下,温柔的抚了抚桂枝如上好丝绸般的发丝,然后轻声问她。

桂枝仍是不理她。

他可以不告而别,但是没人说她不能对他不理不睬。

“今天是爷爷生辰,你笑一下可好?”他难得这样低声下气的问她,但是这次错在他,她要怎么着,他都认了。

这次桂枝转过身,似乎曾经有人告诉她,想要男人对自己好,不可以一味的耍小孩子脾气,应该要适可而止,男人才会觉得这个女人是懂得进退的。

他的话,她是万万不要再信了。

但是今天是老爷子的生辰,自己也没什么必要跟段元儒生闷气,更没有理由。

她起身给自己着装,然后下床。

刚坐到梳妆台前的时候,看到段元儒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把玛瑙梳。

“可以自己梳。”桂枝伸手拿过段元儒手中的梳子,却见段元儒并没有松手,而是紧紧的抓着那把梳子。

“桂,我来吧,我很久没有给你梳头了。”

段元儒轻声说,手中的梳子已梳起了桂枝那头柔顺的秀发。

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梳头了。

桂枝当然知道已经很久了,上一次给她梳头是什么时候,是自己裁掉头发的前半个月,还是前一个月。

她已经记不得了。

唯一记得的,就只是那句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梳头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剪去那头长发以后,他就再也不会给自己梳头了。他应该梳的,是玉娘那头长长的直拖到地上的头发。

听说,她是他最爱的人。

段元儒还在安静的梳着头发,一丝一缕,那么温柔的举止。甚至让桂枝有了错觉,他是喜欢她的。

桂枝已经不敢奢求他的爱了,能让他喜欢自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桂,你就消了气吧,我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段元儒紧紧握着手中精致的玛瑙梳,像是加注了很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若上一次自己对桂枝所说的不会不告而别是自己一时失控,那么这次,真的真的,他是很用心说出的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骗她的。

只是有时候,一切都不是自己说了就可以作数的。

桂枝没有说话。

她低垂着眼睑,没敢抬头看一眼倒影在铜镜里的段元儒的身影。

她已经告诉了自己不能信他,所以对于他的话,听了一半,丢一半。

若是真的,他不需要说出来便也是真的,若是假的,他说再多也是空口白话。

给了她希望,继而让自己绝望,自己做过一次傻瓜,不会再傻傻的做第二次,人,总要学着变聪明。

祠堂里很热闹,四处张灯结彩。

看着那些对桂枝而言不甚眼熟的亲戚朋友,她有一种想逃回北苑的冲动。

段元儒一如既往的拉着桂枝的手,只是这一次,他加重了力道。桂枝知道他是怕自己逃开。

但是他怎么知道,自己试图逃开他的。她连试,都不想试。

段老爷红光满面的坐在大堂之上,也许是因为高兴,今天的他,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身旁是一脸严肃的老夫人,也不尽然,至少此刻,她显得没那么严肃,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眉眼间一股说不出味道的慈祥。

二嫂陈金玉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肚子上并不明显,但是却摆了一副十足的孕妇架子。身旁除了两个随身的丫鬟,还有一个产婆服侍着。

每每想到这里,桂枝就会忍不住失笑,想那陈金玉也不是今明天就要临盆的,身旁带个产婆,怎么都觉得好笑。

坐在段老爷左侧的,还有温润的段家大少奶奶,文香兰。

对于这个大少奶奶,桂枝跟她的接触并不多,若是有,遇见了也只不过点个头,互递微笑。

但是人看人,有时候也是单凭第一眼。

就像桂枝第一眼看见文香兰,就觉得她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