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柳诗(五)
作者:广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99

柳家兄妹四人,因为是“诗”字辈,所以名字都与《诗》有关。.长兄柳诗风,次兄柳诗颂,剩下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柳诗雅,妹妹便取了孔夫子“《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中的“邪”字。据说小的时候,柳诗邪对自己的这个名字深感不满。然而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身边的人都一致认为,这个名字真是取对了。

柳诗邪跟她的姐姐,就像一根绳子的两端。无论在在脾气性格,还是行事风格上,两人都正好相反。——似乎双胞胎们经常是这样,因为长得太像了,所以总得在脾性上分别开来才好。柳诗雅太“雅”了,雅得完美无缺。妹妹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能超越姐姐,只能成为掩藏在姐姐光环后面的阴影。所以她为了摆脱这种阴影,便另辟蹊径,照着自己的名字,“邪”了起来。

此时,这位诗邪小姐便嘴里嚷着“我回来了!”,然后一把推开房门,甩着两手嘻嘻笑着走进了餐厅。他先是看见了座间的王弘毅和林子宣,便瞪大眼睛面露惊讶,叫道:“哎呀!怎么多了两个帅哥?”

“这两位是阿渊的朋友。你——”柳诗雅看着自己这位不省心的妹妹,一时也什么都顾不上了,赶紧面色微红地招呼她:“你快来坐下。大家都等着你,连阿姨都等着你,你还不赶紧赔礼?”

柳诗邪却嘻嘻一笑,走到她姐姐旁边俯身道:“姐姐,你到底是叫我坐下,还是叫我赔礼?还是叫我与两个帅哥认识?我可没法一下子做那么多事。”

柳诗雅语塞。座间卫颀带头轻笑起来,其他人便跟着呵呵笑。大家都不计较柳诗邪的失礼举动——也没法计较。于是柳诗雅只好眉头轻蹙,道:“你先规规矩矩坐下吧。”

柳诗邪便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是!姐姐!然后我要知道两个帅哥的名字了吧?知道了才能向大家赔礼呀!”

柳诗雅暗自叹了口气,看向郑兮渊。郑兮渊才反应过来,应该由自己介绍,于是指着王弘毅和林子宣道:“这是我在虎军的战友,王弘毅、林子宣。弘毅,子宣,这是诗雅的妹——”

“不用你说!”没想到柳诗邪不等郑兮渊介绍完,就突然打断他,然后自己对王弘毅和林子宣道:“我是柳诗邪,柳诗邪就是我,你们记住了吧?记住了?先记住我的名字,再说我是柳诗雅的妹妹。——别听那个死姐夫的话,他就会说我是诗雅的妹妹、诗雅的妹妹,他眼里就只有诗雅,诗雅,你们可不能这样哦!”

柳诗邪说得俏皮、不忿又带着酸麻,尤其那两声“诗雅,诗雅”,模仿郑兮渊的语气语调,叫得那个甜腻,大家听了都忍俊不禁。郑兮渊和柳诗雅听了更是哭笑不得,心里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究竟什么味道。柳诗邪不喜欢别人总说她是“诗雅的妹妹”,她不愿做柳诗雅的影子。曾经,因为这个,她对待自己的姐姐就像对仇人一样。要不是因为后来那件意外的事,她说不定永远不会甘心当柳诗雅的妹妹。

不过现在,她在柳诗雅面前总是尽力去做一个听话的好妹妹。所以她介绍完自己后,就开口道:“我刚才去买东西,让大家久等啦!我好像听见谁的肚子在咕咕叫……哦,是我的啊,嘿嘿!”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所以快开饭吧!我看看,菜没有放得不好吃了吧?”

她说着,就要去掀桌上那些银灿灿的盖子。旁边侍女溪儿赶紧走上前接着——这本来应该是她的活。女主人卫颀见状,只好笑着摇摇头,说了声:“那开饭吧。”其他人才开动起来。柳诗雅伸手拽了拽柳诗邪的袖子,皱着眉头用口形偷偷跟她说:“去倒酒。”柳诗邪便“哦”了一声,离了座椅。

她先来到卫颀跟前,启开红酒,边给卫颀倒上边说:“阿姨累了吧?你那个不体贴不孝顺的狠心儿子都不来给你倒酒,还得我来——”说着跟郑兮渊互瞪了一眼,“我给阿姨倒满满的,阿姨别不高兴哦!”

郑兮渊再次哭笑不得,只好看向柳诗雅。柳诗雅也是无语地冲他笑笑。她本来是想让柳诗邪斟酒赔礼,因为她让一桌子人等着她。没想到——

——没想到柳诗邪只顾着打趣他们。然而,就是这种打趣,却让郑兮渊与柳诗雅两人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时光。就在他们习惯性地对视,互相交换他们对这个妹妹的无可奈何情绪时,往日的回忆再一次从两人心底涌出,将他们淹没。不过这次,淹没他们的不是伤痛与无奈,而是甜蜜与心酸。以往的那些快乐、幸福,以前的那种默契、心灵相通,终于在多年以后的这一刹那点燃了两人心里那丝埋藏已久的温情。郑兮渊最终还是被这丝温情触动,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下去了。于是他收回目光,起身从柳诗邪手里夺过酒瓶,道:“去你姐姐跟前乖乖坐着。”

柳诗邪瞪着他,“哼”了一声,就跑回座位去了。柳诗雅拿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她却无所谓地挑起眼角,那意思:他自己夺过去的,又不是我不倒了。

柳诗雅拿她没办法。她看着郑兮渊依次给座间的老人马衍和王弘毅、林子宣倒完酒,来到自己身边。她只觉一颗心怦怦地跳着,越跳越快。郑兮渊走到她身后,站在她跟柳诗邪之间,稳稳地拿着酒瓶,缓缓地倒酒——她看着红红的酒液在纯净的玻璃杯中荡漾,好像自己的心化开了一样。她希望听到他说点什么,却又怕他说出任何话来。最后,漫长而又短暂的几秒钟过去,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便移过酒瓶到了柳诗邪那边。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了。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心。原本,在七年以前的那些日子里,他们两人之间就是这样,不用说什么,却都能感觉得到。现在,她又能感觉到他了。他对她不是无动于衷,不是无动于衷……她只要感觉到这点就够了。

这次,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