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可接过枪,在房中摆下架式,或旋或刺,呼呼有风,可惜步伐凌乱,进退无序,踉踉跄跄地,将桌上的盘子碟儿打得飞起,把薇薇安吓得花容变色,自己也越舞越没劲,“咣当”一声,扔在地板上。
乐可哈哈一笑:“我又不会耍花枪,带着又有什么用?”
这话倒也不假,按红樱短枪上的预示,乐可日后枪法如神,攻敌要害,神出鬼没,但他现在空有一杆神枪,抡起来却和小六差不多,完全没有章法,就目前而言,他基本上就是一个草包。
薇薇安抚着胸,好一阵子才定下心来。
“人固有一死,”乐可止住笑,郑重地说:“有的重如泰山,有的轻如鸿毛,我当然是轻如鸿毛的那一种,今晚一去,是死是活,倒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我房里还有一个女孩,就像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样,我不能亲眼看见花开,怎么能去得放心?你说我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大个人了,比你还大着两、三岁,换了别人,早就妻妾成群了,可我想看一看花开的样子也不能够,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这人嘛,眼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我也没别的牵挂,只想等你花开了,我也就去得安心了。”
薇薇安双手悬在半空,僵持了一会,才放下来,缓缓地说:“你去吧,不用为我担心,明日正午要是你还没回来,我就追随到地下服侍你。”
薇薇安依旧低下头做活计,这一番话却大出乐可意料之外,原以为她会哭泣难舍,软言相求,自己趁机借坡下驴,搂着她安慰,继而搂着求欢。想不到她却如此刚烈,动辄以死明志,虽然让人肃然起敬,却大失情趣。
一番心思付之东流,可是话已出口,泼水难收,懊悔也迟了。乐可无精打采地吃过饭,往后堂这边来。
红樱短枪重新被收进衣柜里,它纵有千般神奇,遇上的却不是明主,而是乐可这个登徒子,也只能埋没在罗衣绸缎里,依旧难逃深藏闺中的命运。
乐可先到加迪夫的房中看了看,刚进门就闻到浓烈的煲药味,隔帐望去,加迪夫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口中哼哼连声,对身边服侍的仆从颐气指使,不住抱怨。
乐可对加迪夫素无好感,也就不再入内,刚转过身,却见塔罗用手巾包着头,束着手,匆匆而来,见到乐可,忙躬身施礼。
乐可见他腿脚还不利落,扶住他问:“身上好些了么?”
塔罗道:“劳少爷动问,这一身上下,没剩下几块好肉,只是老爷传唤,不得不挣扎着来。”
看来是加迪夫召唤得急,塔罗说完这话,拱一拱手,低头入了房,乐可也往后面的院落里来,一路思忖着。
昨晚他顶着塔罗的名义,与海龙帮撕破脸,无非是激起他们的火气,派人到加迪夫面前揭穿塔罗的行径,一拍两散,乐可正好从中取利,将一洞的白菜据为己有,黑吃黑就算大功告成了。
塔罗正在养伤,被加迪夫匆忙召唤,必定有事发生,联系前后,莫非加迪夫已获悉内情,要对塔罗下手了?
乐可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转过身,想回加迪夫房中探究消息,忽听廊道前一人说:“都到门口了,怎么又要走?”
乐可扭头一看,问话的是七夫人,原来不知不觉已进了后院,来到六夫人的房门前,院落里的丫鬟们各有各忙,有的清洁,有的说笑,有的躲过一边偷懒,七夫人手里拎着一串铜币,一脚迈入门内,待进不进。
乐可笑说:“七姐姐也在这里,有人送了个玉佩给我,我却忘了带,正想回去拿来给你们赏玩。”
乐可随口撒谎,七夫人却不以为意,招着手说:“我们刚才斗牌,她们三个都赢了钱,只有我输了,正取了钱要来翻本,你快进来,帮我转转运,别拿什么玉佩了。”
乐可无奈,只能随着她进到六夫人房中,几位夫人在外间的雅厅上围坐,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围翠绕,一眼望去,个个俏脸微红,眼神含情脉脉,秀丽的长发,纤长的身条,迷人的腰段,乐可只觉心荡神怡,房中芳香袭人,迥异流俗,如群花盛放,生机盎然。
“我房里的小花总是不肯开,这里的花却开得这么灿烂,早知道这样,何必守着一朵不开的花,放弃整座花园?”乐可不由自主地想。
六夫人见他进来,便说:“我叫人去你房里看了几次,都说你睡着未醒。你昨晚倒是做贼去了,怎么到现在才起来?”
乐可还没回答,七夫人先说:“六姐也真是的,他昨天给我们解毒,累了一整天了,今天起得迟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边说边坐了下来。
乐可回过神,笑嘻嘻地说:“要我起得早也容易,以后一到晚上我就过这边来,哪位姐姐收留我,我跟着同吃同睡,早上就可以督促我起床了。”
四位夫人都吃吃笑了起来,六夫人瞄了他一眼,佯嗔说:“没点正经的,也不怕丫头们听见了笑话。”
乐可见六夫人的贴身侍女如花立在一旁,像只呆头鹅一动不动,也就收拾起嘴脸,坐在六夫人和八夫人之间的圆凳上观牌,六夫人朝如花吩咐一声:“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水果,拿来给少爷。”如花应声出去了。
五夫人低声对她说:“她们几个跟在我们身边,不会不知情,也要找机会打点一下才行。”六夫人明白她的所指,缓缓点头。她们和乐可的隐情,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寸步不离的丫鬟,只能平时多施小恩小惠,堵住她们的嘴。
八夫人却说:“你们都是财主,自然不在乎这点小钱,我每月只有那十枚银币的入帐,铁公鸡又不舍得额外多给一分一毫,自己花还不够,哪有多余的钱出来?”
乐可知道她口中的“铁公鸡”,指的就是加迪夫,他向来悭吝小气,唯利是图,手下的副总管塔罗,和他如出一辙,私下与外贼勾结,不知赚了多少昧心钱,乐可迫不及待想看看,两名吝啬鬼对碰,会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塔罗也是心中忐忑,他被三头咬伤,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不敢再半夜出庄。昨晚他与沙罗曼密谋了许久,要将偷来的白菜,尽快送到地洞,以免海龙帮的人扑空,沙罗曼见他的惨状,左右推托,死活也不肯去,说是林子里不宁静,海龙帮未必会有人来。
他们只以为庄外的树林里,游荡来一只野兽,盘踞几天,自然会离开,到时再送白菜不迟,却不想这前后的时间差,被人从中大动手脚,局面已截然不同。
塔罗站在加迪夫的床前,左手垂下,右臂被布条包扎着,系在颈间,加迪夫大发雷霆,冲着他咆哮:“老夫当初瞎了狗眼,听信六夫人的推荐,提拔你做副总管,好好的一个庄子,全败在你的手上……”
塔罗大气也不敢出,心下打鼓,不知他从何获知实情,加迪夫年老气衰,自己先喘上一阵,抄起床边的手杖,朝塔罗劈面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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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夫人的房中,几名女子被勾起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数落起来,无非都是揭加迪夫的短。
七夫人道:“说出来真好笑,那老货自己不行也就算了,还要逞能,偏偏软绵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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