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帝皆起身相迎,洪崖先生坐了,忽然看见有巢氏坐在对面,不觉一楞,一双硕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射出淡淡黄光,盯住有巢氏不放。
有巢氏只是微笑,二人注视良久,洪崖先生忽然道:
“从何方来?”
有巢氏笑道:“从彼岸来。”
先生听了,“咄”地一声,翻身跳下石座,他身材矮小至极,却矫健无比,一纵之下,已至有巢氏身前,一张绿脸几乎贴到有巢面上,森然道:“本非此间人,何管此间事!”
有巢氏正视他那一双黄澄澄的狭长眼眸,毫不退让,道:“然则先生又何以要管此间之事?”
洪崖先生听了,嘎嘎怪笑一声,再不理会有巢氏,自谓二帝道:“老臣闻觉两位圣皇归来,便即赶至。却不知陛下何以要叫黄龙去寻那人?”
轩辕黄帝道:“不得不如此耳。”
炎帝神农道:“族弟虽然凶暴,却忝为兵祖。我等既欲起事,缺他不得。”
洪崖先生听了顿足道:“二帝如何这般糊涂!那蚩尤一旦回归本源,再要治它,却是难了!”
轩辕黄帝摇头道:“先生洞悉天机,为何于此节却不明白了?”回顾身后虚空,道:“出来罢。”
话音方落,虚空散开,神光泻出,现出一位上古神人,生得黑面长须,双瞳四目,神光摇曳,手捧青书一册,见了二帝下拜。
黄帝道:“仓颉,你把当年袁公所赠的天书残页读与我听。”
仓颉更不犹疑,翻开书页,开口诵读,其声浩然如黄钟大吕,读道:
“天律一书,乃三教三界之纲领,即万道万世之范围。着于在昔,垂于将来。经劫运于无穷,系圣统于弗替。诸天奉命而流演,众圣遵之为准绳。全部已成,大劫潜消过半,而...”
炎帝止之曰:“且拣要紧处读。”
仓颉领命,将书连翻了数页,又读道:“...于是有虚空神使目如火焰,戴无穷冠冕,身著血衣,白马仗剑,诚信真实,降下紫霄,其名为‘神之道’,又名‘御使’。彼御使与万王战于哈米吉多顿之山。战毕,一应星空宇宙,大千世界,人间万象,复作混沌。
“由是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
“且住。”
黄帝把手一挥,仓颉合上残卷,依旧隐没虚空。
“先生可明白我等真意了么?”
洪崖先生叹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只是陛下,老臣尚有一言。”
黄帝眼里神光陡然一闪而过,颔首道:“讲。”
洪崖道:“陛下,老臣原以为你不过是不安现状,希图再临世间,却不想陛下所谋者大,竟是要打破这盘中之局。须知世间万物轮回,有生有灭,有枯有荣,生生灭灭,皆是天数,强与天争,终无善果!那女娲伏羲便是榜样,陛下千万三思。”
黄帝微微冷笑,炎帝忽道:“先生,若你我身在梦中,难道也不肯醒来么?”
洪崖先生长叹一声,道:“现实梦幻,孰真孰幻?纵然醒来,又安知不在梦中。”
有巢氏笑道:“先生差矣!若任由它一味轮回下去,确是无始无终,却亘古难破得这盘中之谜。那些个神仙佛陀,自以为跳出六道轮回,却不知自己身在局中。我等既然晓得了,自当为众生计。何况。”忽地一顿,口唇微动,洪崖两耳尖尖,微微耸动,面上略现惊讶之色,思忖良久,叹道:“也罢,既如此说时,我倒是不得不助你了。”
二帝俱道:“有先生相助,我等又添了三分把握。我二人代三界众生谢过先生。”
有巢氏即笑道:“如此最好。”又道:“黄龙真人此去如何?”
轩辕黄帝道:“此去无碍,只是路上须有些耽搁。”又问神农:“玉杨之事如何了?”
炎帝神农笑道:“你不问起,我难道便不记得?那玉鼎真人本是我昔年炼百草之鼎所化,一分为九,修炼成形,后来拜入玉虚门下。前番不周山一战,虽然灵气尽失,依然甚好炉鼎。那杨戬乃昊天血脉,我自不周山中将他救出,又把鼎儿从天河里捞起,合而为一,又将杨戬身世说与他,此时已去大荒境中桃山也。”
有巢氏讶道:“我闻那桃山乃是大往昔时玉帝亲手封印其妹子瑶姬之地,后来一劫里杨戬又把三圣母也封入山下,如今杨戬此去,岂不是一举两得,将她二人一并救出?”
炎帝笑道:“然也。我恐杨戬法力尚不足以劈开桃山,又将当年我儿红日以日精凝就的红色神鹰赐予杨戬,他如今额间天眼大开,法力今非昔比,自是使得。”
话音未落,洞中微微震动,炎帝喜道:“成了。”方说毕,早有水火童子引了杨戬,瑶姬与三圣母齐至。那瑶姬白发如雪,面容憔悴,却掩盖不住当年的绝代风华;三圣母手捧一盏明灯,形如莲花,七彩纷呈,异香满洞;杨戬金甲金袍,神采轩昂,又领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齐拜谢了二帝。只有瑶姬乃是天帝之妹,身份高贵,却不拜二帝,只是福了一福。
炎帝也不在意,看了那少年道:“此子便是沉香了?”
三圣母讶道:“正是。此乃我在山中所产刘郎遗腹之子,取名沉香,圣皇老爷如何知道?”
炎帝微笑不答,谓黄帝曰:“你看怎样?”
黄帝沉吟,把手一召,那莲花明灯悠悠落在手中,把玩不已。
炎帝道:“昊天上帝,乃镇守三界之根本,非生非死,非人非仙,非神非佛,非妖非魔,非鬼非聻,实难琢磨。然此宝莲灯者,乃昊天上帝一点真灵所化,烈烈宝焰,照耀万古不熄。再加上昊天血脉,只消假以时日,我自能探究出其中奥妙。到时便不怕破不得昊天上帝之法。”
一旁三圣母听了,还不觉怎地,那瑶姬却面色微变,思及昔时往事,心中忽然雪亮,暗道:原来我与杨郎,我女与其夫刘郎,皆是此人安排。
炎帝看见,微微笑道:“仙子想必已然知晓。不止如此,就是那牛郎,董永,亦是我与轩辕安排下的,皆是为了得到令兄血脉。我索性实与你说了罢:那牛郎之牛,便是太上道祖的青牛所化。”
瑶姬惊道:“连那太上道祖也?”旋即仰天长笑道:“哥哥,你以苍生万物为刍狗,以三界仙佛为万物,却不知算计你的人何其多哩!”笑声凄厉,连有巢氏与洪崖先生都感不寒而栗。
瑶姬笑了一回,正色道:“也罢。虽然是你们算我,然而昊天令我家破人亡,此恨亦难消得。我便助你们对付他就是!”
二帝闻言,相视而笑。杨戬一直面色阴沉,此时亦不说话,炎帝即命暂且去后面歇了。又向洪崖先生,有巢氏道:“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二人齐道:“自当从命。”四人一齐大笑,笑声朗朗,回荡火云石室。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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