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未凝下。夜雾里渡船唱着歌谣，撑过小河湾。桥面像是结了一层淡的霜，鞋底冰凉地踏过青石板。擦肩的姑娘眉眼弯弯，笑的多恬淡。转身离去，水声远了河岸。

远村轮廓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夜色微凉如水，天边月正弯。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声都宛转。却见酒旗随风飘飏，掩映着繁花的芳菲。张目四下望了望，他进到梨花驿里去了，一进到里边，墨茗便叫道：“小二，先来壶茶，要好茶！”那边便有人应道：“好咧，马上！”随后就有人把东西送过来了。墨茗问少主道：“爷，你说咱们这么晚还没回去，夫人不会怪罪么？”

他只端起杯子，自己斟满，然后喝下去，说道：“怕什么，有我担保着呢，没事的！”墨茗笑道：“爷，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夫人她担心你。而且我好像听到夫人在和谁聊天的时候说到你，说你越来越自我了，现在不怎么听她的话。”覃嘉楠想了想，说道：“娘在想些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也好像没有不遵从她的意思吧？”墨茗思索了下，说道：“不说这个，今晚夜色挺好的。”说话间，他抬头向远处望了望，忽然间目光落到明月楼。楼前的紫薇花在月光下摇曳生姿，楼上有一女子凭栏远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似的，因为与这里隔得远，面容看不真切。

不过接连着出现的那个人，就算是隔得再远，也可以分辨得出，因为他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就算不刻意去标榜，也会自然而然地木秀于林。覃嘉楠就有些奇怪了，那不是司马明枫么，这么晚了，他不在皇宫里呆着，跑到明月楼来干什么，莫不是那女子等的人就是他吧？墨茗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明月楼上有一个女子，虽然相隔甚远，但感觉上去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少主是不是对美女没有抵抗力呀，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还看，还看，才多久，你就把林英给忘了？”墨茗打趣似地说道。覃嘉楠嗤笑了下，说道：“哎，我看的不是美人，是那位正上楼的俊男，好不好？”

这话倒是让墨茗差点笑趴下，只听他捂住肚子说道：“爷，我情愿你说你是在看美女，毕竟爷是个男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爷看美女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但是呢，你硬要说自己是在看那上楼的那位俊男，这样子就有点危险了，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男人哦！”覃嘉楠再次嗤笑了下，说道：“想什么呢你，我又不断袖，只是好奇，已经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墨茗说道：“爷，看样子，人家是和楼上的那个女子有约，不然大晚上的跑渡口来干什么。不过，依我看，那两个人郎才女貌，倒是挺般配的。”一语未了，他又说道：“我们爷长得这么帅，怎么就没有美人约出来玩呢。哎，还是爷只想当驸马？”他一手撑着脸袋，歪歪地说道。覃嘉楠伸手止道：“罢罢罢，我才不要人约呢，跟是什么好事情似的，我说墨茗，你这小子是不是春.心.荡.漾了啊？”墨茗一脸尴尬地笑道：“爷，我只是说说的，莫怪。再说了，像墨茗这样的人，只求能好好地伺候爷就好了，哪里还有空去想那些什么什么的事情，你说是吧？”

覃嘉楠倒了杯茶，边品边笑笑地说道：“我看小影子挺不错的，而且你们每次碰到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要不我就当回月老，帮你牵牵红线，若事成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墨茗睁大了眼睛，一脸彷徨地说道：“爷，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乱说话呢，这我和她......哪次碰到一块不是吵个没完没了的，那也叫有共同话题？还有，你说那女人，怎么像是个母老虎似的，居然敢动粗还说要把我给灭了。若不是她是个女的，哼哼，我墨茗早就把她给捏碎了，看她还敢不敢在我面前猖狂不。少主，下次去绮月苑的时候你自己去就行了，别老是叫上我。”

“哎，你这样子算不算是在怜香惜玉呢，怎么她对你动粗，你能忍得了？”覃嘉楠说道。墨茗浩叹一声，说道：“哪来的香可怜，又哪来的玉可惜？爷，我是个男子汉，不跟她小女人一般见识。这样显得咱们爷调教出来的人比较有素养，咱可不能给爷脸上抹黑呀，你说是吧？”覃嘉楠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说道：“少来啦，嘴上功夫，你还真了得，不过得小心点，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母老虎。”墨茗退了一步，说道：“怎么可能，爷，你开的玩笑也太大了。我墨茗谁也不喜欢，只求能一直跟在爷的身边伺候爷，其它的不作多想，顺其自然，总会有船到桥头的时候，慌什么。”

远处，熹微的灯火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倚栏而立，一又秋水般的眸子望向夜空。今夜星汉灿烂，天边还时不时地有流星悄悄划过。她看着天上众星拱着的那轮月亮，是残缺的，就像是自己此时的心情。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已经快接近子时了，还没有看见那个高大而消瘦的身影。难道他真的不会来么？不来就不来，但我还是继续等下去，因为自己承诺过，所以绝对不能食言。

站在楼道里的司马明枫不知站那里有多久了，她真的还在等，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为何要如此执着，好像自己和她只是见过两次而已吧。那天在未央楼，并未注意，昨天在柳府却是隐约知道些什么，再者，柳尚书也在他耳边吹了些风，说让他考虑考虑下自己的女儿。柳嫣儿喜欢自己，才见过两次，她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难道只看自己长得还可以就许我芳心。看来人长得好看是可以为自己带来许多方便的，像嘉楠一样，人长得太帅了，就会有女孩子自己送上门来。林英也喜欢他，不能丢开这种致命的诱惑，司马明枫甚至有些嫉妒起他来。

不过这种嫉妒只是形式上的，不会因此而断了这么些年来的交情，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很要好的朋友，便何况嘉楠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十分照顾。心里不高兴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地帮助自己尽快忘掉烦恼。有他在的时候，似乎天空总是晴朗的，都不会下雨，因为他总是给人一种积极的力量，就好像是在你跌倒了之后，一个人在你的跟前，伸出他的手紧握住你的手，把你拉起来，然后似是问候又似是别离地说道：“没事吧你？”这种感动会一直打动着自己的心。或许不是嫉妒，而是某种意义上的羡慕，自己所承受的东西真的太多，虽然是个皇子却一点也不快乐。

夜风生凉，看着楼上的那个女子还在那里，她真的要一直等下去么？司马明枫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不忍心看着她一晚上都在楼上等着。一开始还以为柳家的千金只是嘴上说说的而已，谁会在意自己的存在，他们只会议论来议论去。有谁真真正正地关心过自己，真真正正地能够理解自己心中的感受。他没成想柳家的千金竟这么认真，如果真如柳尚书所说，那看来自己又要辜负一个人了，因为自己的心中满是林英的影子，她无时不刻地存在着，让自己无法忘却无法释怀，再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其它，再也没有空间腾出来去接受另外一个人，林英是自己的执念。

经历了许久的内心挣扎，其实之前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现在的失望还是不会减少一丝半毫。她苦笑了下，对自己说道：“何必呢！可是我愿意！”她轻轻地转身，想要在楼中央的凳子上坐下来，却忽然间看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他似乎有满身的光芒，炫晕得让自己睁不开眼。是不是站太久了，产生了幻觉，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梦着还是醒着，亦或不在了。

兴许是站得太久了，她的精神有点恍惚，刚想要走近那个身影，却不可挽回地向地上倾倒而去。司马明枫见状，飞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一揽，把她给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在空中一个漂亮而熟练的翻身，既而平稳地落地。真的是他，这不是梦，嫣儿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他并没有只把自己说的话当成是玩话，这真让人心里觉得开心。那一瞬，却仿佛经历了千年万年的时间，成为了永恒。

“以后小心点！”他露出天使般叫人无限依恋的微笑，一边放开眼前的这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一边向她说道。柳嫣儿多想他再抱自己久一点，只可惜零距离的接触就在须臾结束，如同昙花开落，一现而逝。不知道为什么，柳嫣儿忽然间想要他对自己流氓一点，哪怕是坏到极点，她都不会讨厌。只是他还是那么正直，没有丝毫异动，只剩唯美的微笑在风中如花般绽放开来。

幽幽地，空气里弥漫出一股奇香，是月荷迷香的味道。月荷迷香虽然是一种冷香，可他还是能闻得出来的，但还是没有办法抵抗，片刻后便感觉脑袋晕晕地，枕着手臂伏在楼上的桌子边睡着了。柳嫣儿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人家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糊的身子，这样也能睡得着，也未免太随遇而安了吧，六皇子还真是欠寝哪。她忽然又看到地上的那个小瓷瓶儿，这才想起，昨天母亲给自己的那个什么什么迷香，看来中刚刚不小心掉出来了，六皇子肯定是被这香给迷了。真该死，带这个来干吗，本来还想和他再说说话的，现在他趴在桌子上安静睡着了，不过他睡觉的样子也蛮好看的，如画！

皎洁无瑕的月光照着他那张精致的脸，轮廓清晰如刀削，黄金比例的五官分明有致，简直好看得不能再好看了。柳嫣儿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抚了抚他的脸，然后朝他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下，便静静地用手撑着脑袋看他的样子，看多久也不会生厌。星月的光辉照耀着明月楼，四周很安静，只有草丛里的虫子还在不住地唱着，那边传来打更的声音：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覃嘉楠还在梨花驿，墨茗当然是陪着他了。忽然间，他问道：“墨茗，你说如果你喜欢的人，你给不了她幸福，却要和另一个共度余生，而那个人却并不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她，你觉得这种放手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墨茗想了想，少主八成又想起林英了，只含糊地答道：“这个我不知道。”覃嘉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算了，不问你了，我们回去吧，已经三更天了。”

虽然动作很轻，没敢有什么大动静，但貌似还是被谁给逮着了。只听得那个声音说道：“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儿去了？”墨茗正要向前替少主担罪，覃嘉楠却抢先一步，说道：“娘，以后不会了，让您担心了，都是孩儿的错。”柳佳惠柔和地笑道：“没事了，回来就好，早些睡吧。”覃嘉楠向母亲说道：“娘，让您等了这么久，楠儿的心里很过意不去，您歇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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