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夫人也听出了小泛的调侃,无奈晓曼现在是大夫人、二夫人面前的红人,打狗也要看主人,她咬咬牙,气哼哼地对着一帮家丁吆喝,“甭捞了!我命薄,连娘的遗物都留不住……,回吧,都回吧!啊,等等!把这骸骨和镯子带到正厅去!”
用意太过明显,这十五夫人也不知稍稍掩饰一下,以她的智商,今天这场“水中捞玉”的戏九成是有人指使。大文学
晓曼故作讶异地阻止,“十五姐,这可使不得啊,言兴他们兄弟不久就大婚,眼瞅着沐府上下都挂红结彩,把这晦气的东西……,唉,依妹妹看,还是好生葬了吧,也算为各少爷积德。”
闻言,树下的沐七少似是激动地浑身一震,可是,他不言不语,依旧僵坐原地。
而小泛自然是跟着自家夫人一路,连连点头。
十五夫人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地说,“妹妹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不觉得这湖中有这晦气东西很蹊跷吗?而且……啊,而且偏偏这个时候让我们把这骸骨打捞了出来,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我们一探究竟,没准,是桩冤案呢,还有,妹妹当真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吗?”
晓曼淡淡地笑了下,不置可否。
十五夫人见状,忙回头对众家丁道了句,“还不照我说的办?——三十八妹,我们一起去大厅吧。”
“……好。”
一切显然是有备而来,这骸骨藏在水里十多年都未被发现,今儿被捞出来,怎会就此罢休?她姑且一边旁观,看看这件事的矛头又是指向的谁!
……
除了大夫人、二夫人,该到的人都到了场。各位夫人围坐正厅,看着厅中央地面上的骸骨,窃窃私语。
晓曼旁观,见众夫人神色各异,但无外乎有两种:恶心厌弃状,和恐惧惊骇状。大文学
三十夫人以后入府的,大多是觉得晦气,不愿去看;
而三十夫人之前入府的,则大多是眉目含惧,不敢去看。
少爷们的态度倒是意外的一致:淡漠。——不,除了七少。
在厅内一角,低头看不清神色的沐七少,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孤僻不合群,可是隐隐的,又透着一股不同往日的气息。
晓曼微蹙,她想,她大概猜出这骸骨是谁了!
这时,大夫人进来了,眉眼有些红,似是哭过一般,当她看到正厅中央摆着一匹白布,而布上放着这么些东西,脸顿时气得铁青,刚想开口训斥是谁把这东西搬进来的时候,却陡然看到那骸骨正中的玉镯。
大夫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而掩藏于袖的手不可抑制地抖,责备还是说出了口,却毫无气势和力道,“谁……谁干的?”
见状,晓曼眉头一敛,这“骸骨事件”的矛头,竟是大夫人?
十五夫人一脸做错事的站出来,“大姐,是妹妹。”
“你……,你这是觉得沐府还不够乱吗?”
“呦,大姐,出啥事了发这么大的火啊,要把大家都叫过来……,啊——”
说话的,是最后到场的二夫人。
二夫人性子直,相对来讲没啥大城府,她尖叫一声后,立马比大夫人还激动地嚷了起来,“造孽啊造孽,是哪个没有眼色神的贱蹄子,是不是巴望着死人啊,搞了这么个……”
二夫人手指那堆骸骨,顿时不说话了,她惊骇地盯着骸骨中间的饰物。
看似平常,却是证明死者身份的饰物。大文学
——玉镯。
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二夫人似是费劲了所有的力气,又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二十五妹!”
果然!
看着同样受惊不小的二夫人,晓曼不禁怀疑,莫非,这矛头里,还有二夫人?
四下早已嘘声一片,众人颇有默契地倒抽一口气,而后将视线都转向了房间一角。
那里本是沐七少所站的地方,可是当众人望过去的时候,那位置已被坐在轮椅上的沐四少所占。
沐四少面色无波地接收了所有人的注目礼,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依然能摆出温润的神情,只是带了点小小的震惊和无措。
晓曼心里冷笑,这男人果然演技精湛!
沐四少同样也视线扫过了她,停留不足一秒,便自若地移了开来,可是在短暂地四目交错中,彼此之间已传递了太多的情感。
晓曼收回视线,平复了情绪,暗想,沐七少又去了哪里?
不仅如此,她突然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竟也不知何时溜了出去。
只是略微地想了想,她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若想攻进男人的心里,此时此刻,应该是最适合的吧。
“二姐,你说这是二十五妹的骸骨?”十五夫人的惊呼拉回晓曼的注意。
肇事者总算开始让这场戏步入正题,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引导全程。
二夫人脸上的震惊是绝对的真实,“对,对!那镯子是当年二十五妹嫁进沐府时,我送的!啊,六妹、七妹,你们应该也记得吧?”
六夫人紧挨着沐三少而站,她尚未开口,沐三少已替她做了回答,“二娘,大夫说我娘最近身体虚弱,不宜费神思考陈年往事。”平白无故扯出多年前的事,肯定有阴谋,聪明如沐三少才不会选择往里跳。
六夫人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微笑着点头默认。
“呃……”二夫人不死心,又转头看向七夫人,“七妹,你该记得吧,这确实是二十五妹妹啊!”
晓曼本以为七夫人同样会选择说不记得之类,哪想——
“二姐,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当年和你感情最好的二十五妹妹的玉镯!”
七夫人的表情,可称得上是正气凛然了。
“呃……”二夫人有些懵,怎么……怎么变成和她感情最好的……,“七妹,二十五妹当年她明明和……”
“妹妹还记得,这镯子还是你王兄送你的礼物,这么有意义的东西都可以转送二十五妹妹,可见你二人的感情着实不一般。”
七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容,看得晓曼心下一惊,难道……二夫人果然是这件事情被算计的对象!?
十五夫人趁机加了一句,“哎呀,这么说我好像也记起来了,确实是二十五妹妹之物,曾经我还羡慕了一阵子,二姐,你好偏心啊。”
“我……”二夫人一时语结,她们说的是事实,那确实是她送的,可是,她送的可不止二十五妹一人。
眼瞅着话题总是围绕在她和二十五妹的关系上,她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人求安全的本能让她有种如坐针毡的寒意,丝丝地从心底里钻了出来。下意识地,她扭头,求助地看向了晓曼。
不是没有接受到二夫人的求救信号,只是,晓曼对过往是一头雾水,她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旁观。
不过,有一点,她看明白了。
明白了那个幕后指使,到底是谁。
只是,那人的矛头指向的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
时已近傍晚,晚来的风带着透心的凉。
小泛搓了搓手臂,牙齿都开始打颤,她看着站在未央湖边的男人,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虽然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听到二夫人的那句“二十五妹”,可是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的她,已经从他的表情举止上,猜出了七八分。
跟着聪明的夫人混了两个月,她也渐渐聪明起来。
那个人,原来是他的娘亲啊。
就那样尸骨无人问津地尘封在湖底十数年,不得安息,如今被打捞了出来,还是被指手画脚的对象。
她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顺着心里的感觉,她终于慢慢地走向他,低低地唤了声,“七少爷。”
男人依旧低着头,有些凌乱的发飘飞,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
“七少爷,想哭,就哭出来吧。”
他应该是想哭的吧,连她都好想哭呢。
以为自己会被无视,没想到,他却开了口,“我很不孝,是不?”
“……”
“我甚至连她死后的样子都不敢看,又胆小,又不孝,是不?”
“不,不是的……”